了。以至于直到十年后才意識到，秦宇升從來沒對他親口說過“喜歡”或者“愛”這個詞。

如果不是那次同學(xué)會偶然聽見，他恐怕永遠也不會意識到。

或者說，不想承認。

時間過去這么多年。但每當想起從前，那場同學(xué)會的景貌還是會清晰浮現(xiàn)眼前。

人影憧憧，熱鬧非凡。哪怕沒有他，也依然開得火熱。

【“你們懂什么呀?？隙ㄊ悄莻€人死皮賴臉要纏著宇升哥。宇升哥這么好心，不可能放那人在外邊等死吧?！薄?/br>
【“秦哥，那小子雖然煩，但應(yīng)該很聽話吧?！薄?/br>
【“聽話？”】

【火苗燃起，男人像是點燃了一支煙：“是挺聽話的。免費保姆，多方便啊?！薄?/br>
腦內(nèi)一時間閃過無數(shù)畫面，然后再度回到現(xiàn)實。

周尋望著面前人的身影。發(fā)絲被雨水淋濕，略顯狼狽。

對方的模樣，與上輩子那點燃煙的男人重合。

原本就是一個人。

“但是我不想……”周尋輕聲道，“再當你的免費保姆。”

聲音很輕，幾不可聞。在黑夜中飄散，融入了沙沙雨聲里。

雖然，秦宇升還是聽見了。

因為離得近，他聽得一清二楚。可他并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什……么？”

周尋垂眼：“就是字面意思。”

察覺面前人力道卸下幾分，他略一用力、往外抽出了手。

掌心空了。秦宇升虛握幾下，卻什么也能沒能抓到。

雨勢漸大。溫度正從體內(nèi)流失，連唯一的溫暖都逐漸逝去。

他見周尋似要轉(zhuǎn)身離開，一把摁住對方肩膀：“什么意思？我從來沒這樣想過！”

周尋不由趔趄。鞋底踩向積水，水花四濺。

秦宇升死死扣住周尋肩膀，眼睛發(fā)紅：“我從來，沒把你當做免費保姆。”

人聲因這嘈雜的雨聲變得不甚清晰。

周尋淋著雨，看雨絲落下連成線，形成一座透明牢籠。

那么……

他心想……

是他耳朵不好聽錯了；還是說，在同學(xué)聚會上的那個人并不是秦宇升？

光是想到這一理由，都覺得可笑。

周尋開口：“其實我能理解?！?/br>
“畢竟我這人沒有優(yōu)點。你跟我在一起，不過是圖方便?！?/br>
許是沒想到會從周尋口中聽見這句話，秦宇升不由怔住。

“之前我想不開，覺得不甘心?！敝軐の⒉豢梢婖玖讼旅迹艾F(xiàn)在總算是想明白了。”

“沒必要把你扣在身邊強迫你改變。而且……”

他頓了頓，“就算你現(xiàn)在非要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變成以前的“周尋”。”

秦宇升嘴唇微動，卻沒發(fā)出半點聲音。

周尋看著他，手放上對方手臂，想要推開。誰想對方一個大力過來，猛地將他拉入懷中。

與其說是在擁抱，不如說是秦宇升單方面扣住了周尋。

他一只手摁住周尋肩膀，另一只手環(huán)過周尋腰，五指牢牢攥住衣襟。生怕人逃走似的。

“不是……”

或許是因為太冷，秦宇升聲音略微顫抖。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圖方便?！?/br>
周尋雙手垂著，視線落在男人脊背上。對方發(fā)絲掠過他的耳朵，有些癢。

“我聽見了……”他道，“要我復(fù)述給你聽嗎?！?/br>
周尋抬起手，扶上秦宇升肩膀。

““是挺聽話的。免費保姆，多方便啊?！薄?/br>
一瞬間，秦宇升身體變得無比僵硬。

他忘了……

直到周尋說出這句話以前，他忘得徹徹底底。

本就是口無遮攔下說出的話，何況當時周尋也不在場。

而當對方模仿著他的強調(diào)復(fù)述時，腦海中的記憶一下子復(fù)蘇。

原來周尋聽見了。

所以直到最后既沒來同學(xué)會，也沒回他信息。

當時他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

是現(xiàn)場同學(xué)們的阿諛奉承。

他與周尋之間的關(guān)系，在外人看來就是“老大”與“小弟”。

不必要的自尊心，不必要的愛面子，讓他沒能正視自己與周尋之間的關(guān)系。

所以他絕不可能暴露。

而且他知道，周尋會無條件地退讓和容忍。這一點讓他的“自我”越來越膨脹，以至于到了壓抑不住的地步。

——無論自己做什么，周尋都不會生氣。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天他與周尋吵架了。單方面的。

周尋要去找何杏。僅僅因為對方來了電話，說了一些類似關(guān)心的話語。

明明在那女人頭上吃了那么多苦，明明早就斷絕了關(guān)系?？僧斀拥诫娫?，周尋還是腆著臉去了。

他看不慣，極其看不慣。

自尊心與憤懣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就是那個詞。

——免費保姆。

周尋摁住秦宇升肩膀，順勢往外推開。兩人拉開距離。然而對方仍沒有松手，依然拽著他的衣擺。

周尋：“上輩子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br>
“因為我喜歡你?！?/br>
雖然是在表白，語氣卻極其平淡。

秦宇升身體一顫，抬眼望過來。臉龐滿是雨水。

“可是我也沒有不要臉到……”周尋扯了下嘴角，“在不喜歡我的人身上繼續(xù)浪費時間?！?/br>
他覆上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強迫掰開五指。

一根、又一根。

直到對方徹底松開。

然后，他也放開了對方。往后退一步。

“這是最后一次?！?/br>
周尋臉龐也滿是雨水。盡管外形同樣狼狽，但唯獨一雙眼睛十分清明。

“別再見了……”

“秦宇升……”

他轉(zhuǎn)身離開。

“等——”

秦宇升想要去追。但腳踩進積水里，由于太急，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了地上。

衣服原本就被淋濕，如今更是濕了個徹底。

然而前方的人沒有回頭，身形幾乎要與這滂沱大雨融為一體，越走越遠。

“周尋！”

秦宇升撐著身子站起。

原來他一直都搞錯了。周尋躲避他的理由，監(jiān)管他的理由。

他原先以為，周尋關(guān)他是為了報復(fù)；后來又覺得，是為了讓他感同身受。

而直到現(xiàn)在他才徹徹底底的明白。周尋是想要證明一件事，而現(xiàn)在總算得到結(jié)果。

可那完全是錯的！

他不是不甘心、更不是圖方便，因為他喜歡周尋，所以才想跟對方在一起。

他拉不下臉面說出“喜歡”或者“愛”這種話。又因為周尋的“溺愛”，從來沒想過要主動付出。

或者，他自大地以為自己付出過了。

所以現(xiàn)在必須追上去，將一切都說清楚。

告訴周尋自己的心意，告訴周尋那些話不過是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