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哭過。

至于何杏,據(jù)說晚上打牌輸了一大筆錢。向丈夫索要無果后,獨自一人憋房里生悶氣去了。

雖然，這些也與周尋無關(guān)。

他依然按照原有步調(diào)在生活。周日返校后，一如往常地投入了緊張的學(xué)習(xí)生活。

直到約定時間，他來到天臺前的樓梯間。

視頻很快接通，露出男生那張俊秀的臉。

對方額頭覆著一層薄汗，些微有些氣喘。身上穿的寬大T恤濕透,許是剛訓(xùn)練回來。

見狀，周尋道：“你先去沖個澡?！?/br>
“沒事……”

顧河調(diào)整好攝像頭角度，“本來就只有兩個小時,我等結(jié)束再去。”

周尋皺眉：“你這樣會感冒?！?/br>
“不會，放心吧。”顧河不以為意。

周尋重復(fù)：“顧河……”

聽見對方這么鄭重其事地叫自己名字，顧河不由一頓。

周尋：“先去沖澡，然后換件衣服?！?/br>
屏幕里的男生撓了下后腦勺。由于造型，原本黑亮柔順的直發(fā)燙卷，染成了亞麻色。

“好吧……”

顧河湊近屏幕。

“你要等我喔,十分鐘回來?！?/br>
周尋點了下頭。

少頃,屏幕黑下。周尋打開筆記，又快速略過一遍今天要講的內(nèi)容。

沒五分鐘，那邊便再次傳來連線。

“我好了！”

顧河一頭卷發(fā)濕噠噠的，只搭了個毛巾在頭上。

衣服倒是換了一身。只是很快又被發(fā)絲落下的水打濕。毛巾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盯著這個方向。

周尋微不可見嘆了口氣。

哪怕再要求顧河回去吹干頭發(fā)，恐怕也只會隨便糊弄。

他翻轉(zhuǎn)攝像頭對準(zhǔn)筆記。

“開始吧……”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

由于時間寶貴，哪怕顧河途中會提起一些閑話,也很快會被周尋扯回正題。

“就到這里吧……”

周尋布置了作業(yè)，準(zhǔn)備關(guān)掉連線。

“下周見……”

“等等……”先他一步，顧河出言阻止，“我有話要說?！?/br>
聞言，周尋重新看向鏡頭。

顧河頭發(fā)已經(jīng)基本干了。他扯下毛巾，微卷的發(fā)尖因慣性彈翹起來。

“上周的事我跟我爸說了。周尋，你家……”

說到這兒顧河又把話咽回去，只道，“之后不能住校的時候，你就去我家住吧?！?/br>
“我很久不能回去，你就用我的房間。媽也會給你做吃的，所以——”

“顧河……”周尋打斷道，“沒關(guān)系。打工的地方也提供宿舍?！?/br>
顧河愣了愣。

想起周尋貌似在面包店打工，是指那里嗎。換句話說，這段期間對方一直和方思澄住在一起？

顧河神色暗下。

自己卻全然不知，只顧簽了經(jīng)濟公司，完全沒有想起周尋。

或者說，他完全沒有想到，周尋會擁有那樣的父母。

具體情況顧河并不清楚。只是后來聯(lián)系父親，得知那個所謂的“親戚”實際是周尋的繼父。

杜盛表面對周尋和藹可親?？蓮闹盁o意中聽見的女聲，就足以看出周尋在家中的地位。

對顧河而言，周尋是“英雄”。

帶他脫離苦海，和他交朋友，鼓勵他追逐夢想。他的曾經(jīng)亦或是未來，一定不會再遇見比周尋更好的人。

所以他一廂情愿地以為，周尋的父母也一定是溫柔的人。才會培養(yǎng)出這樣的孩子。

這份先入為主，甚至蒙蔽了他的雙眼。

那天大雨，他瞧見周尋一個人背著大包躲在便利店門口。渾身濕透，如同一只被遺棄的野貓。

對方無論平日周末，幾乎只穿校服；沒有手機；筆記本省到不能再省。

他原以為是周尋家境拮據(jù)。所以他能做的，也不過是竭盡所能的分享。

全然沒有察覺到，能跟他爸公司合作的客戶怎么會是窮人。

然而，那個叫杜盛的男人卻總是故作親昵地提起周尋、貌似很愛護。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令人反胃。

“我知道了……”

顧河沒有強求周尋。

“我會在比賽里勝出，正式出道?！?/br>
周尋不太懂話題為什么會突然跳轉(zhuǎn)到這里。

顧河：“出道以后我就能賺更多錢。到時候買個房子。周尋，你就跟我一起住進去吧！”

之前提起節(jié)目，顧河眼底總看得見一絲晦暗。這會兒卻重新洋溢起斗志。

但對周尋而言，貌似不是這個問題。

顧河：“我知道你不喜歡欠人情。但我倆是朋友，你不接受我父母的好意，總得要接受我的吧。不然……”

他想了下說辭，湊近屏幕，“我綁也要把你綁走?！?/br>
盡管容貌稚嫩，卻無比認真。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恣意。

周尋微怔，少頃嘆了口氣：“或許我們可以先租個房子。”

“啊、也對?！鳖櫤用菜撇畔氲竭@一層。

這時，屏幕對面依稀傳來其他人的交談聲。

顧河說了聲“不好”，扣下屏幕。

“我先掛了！下周見……”

周尋沒來得及回復(fù)，連線便被掛斷。電腦屏幕重新回到桌面。

他抬頭望向窗外，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夜幕籠罩了天空。

綁也要把他綁走嗎。

乍一聽見這句，竟讓他突然想起上輩子的事。

那一天，秦宇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來到他家。當(dāng)著何杏的面把他拉走。

從此以后、直到28歲生日那年，他再也沒同何杏見過面。而他與秦宇升的人生，也就此徹底綁定在了一起。

那一晚，夜色深沉，樹影斑駁。

高考過后的盛夏，承載著無比聒噪的蟬鳴。

“等、等等，我們這是去哪兒？”

周尋被人硬拽著往前走，一路上跌跌撞撞。

秦宇升沉默在前，一言不發(fā)。直到出了小區(qū)才停下。

秦宇升：“先回我家……”

“你家？”

周尋知道秦宇升在外邊租了個房子。

但之前對方和父母大吵一架，零用錢已經(jīng)斷開。即使住也住不了太久。

“還可以住一周，之后再想辦法吧?！?/br>
秦宇升皺了皺眉，“換個便宜點兒的地方，再去打工?！?/br>
周尋完全想象不出秦宇升低頭伺候別人的模樣。而且說是換更便宜的地方，他倒沒關(guān)系，但秦宇升能忍耐下去嗎。

這時秦宇升松開了他，手抄進兜里。

“現(xiàn)在回去認錯，那兩人應(yīng)該不會說什么。頂多關(guān)我?guī)滋?。?/br>
聞言，周尋抬頭看去。

秦宇升并未看他，視線無焦距地落在一處。

“我不想受他們擺布。繼續(xù)跟著我你可能會受苦，但……”

“沒關(guān)系……”

周尋定定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