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次朝會過去，便該休朝了?！?/br>
云瑯多少記得這么一出，印象卻不深，細想了想：“是不是文武百官都要去？”

“有爵位便要去?！?/br>
蕭朔點頭：“你當初長在宮中，身上卻沒有官職爵位。后來封云麾將軍，那兩年冬至日卻都又鎮(zhèn)守北疆，一次都沒能趕得上?！?/br>
云瑯不想他竟記得這般清楚，扯了下嘴角，笑了笑：“可惜?！?/br>
蕭朔并不覺得可惜，拿過薄裘，替他搭在身上。

“今日是初二?！?/br>
云瑯順手裹了，算了算：“今年冬至在十六，不還有些天么？”

“雖然還有時間，但冬至前三日，皇上就會移駕大慶殿就寢。今年是新皇登基后首次，要十五日。”

蕭朔道：“諸皇子晚輩按例，應在夜間輪流于外殿值守?！?/br>
云瑯看著他平淡神色，沒接話，把喝空了的茶盞塞回去：“再來一杯?！?/br>
“你氣血不穩(wěn)，虛不受補?！笔捤窋R下茶盞，“這幾日，朝中在議我該不該去?！?/br>
云瑯一手垂在身側(cè)，虛握成拳，輕攥了下。

這種外殿值守，說是皇子晚輩，其實也并不嚴格，非要是皇上自己的兒子。

本朝皇室子嗣向來不旺，只要同皇族沾親，都會來走個過場，云瑯是皇后本家孫輩，當初人頭不夠，都被硬拉去守過幾次。

“這有什么可議的。”梁太醫(yī)久在宮中，知道規(guī)矩，“你是端王血脈，皇上的親侄子，為何不能去？”

蕭朔：“大慶殿是祭祀明堂、恭謝天地的地方，行國之大禮?！?/br>
梁太醫(yī)莫名：“那又如何？”

“我少年失怙，滿門不幸，身上有怨恨盤踞、彌天血氣?！?/br>
蕭朔不以為意：“不吉。”

“什么道理？！”梁太醫(yī)按捺不住，惱火道，“從來也沒有這等亂七八糟的說法！你——”

云瑯沒摸著茶，有些無奈，干咳一聲。

梁太醫(yī)皺眉：“我又說錯話了？”

“您老年紀大了，又因為我，平白被折騰一趟?！?/br>
云瑯好聲好氣勸：“就先回去休息，我這里收拾妥當，一定去醫(yī)館找您治病?！?/br>
梁太醫(yī)才聽了個開頭就被往外轟，還要再問，忽然醒悟，看了一眼屋內(nèi)一坐一立的這兩個小輩。

云瑯氣色雖不很好，精神卻顯然不差，笑吟吟朝他拱手。

蕭朔立在榻邊，神色淡漠，一手扶著云瑯背后，塞下了個不軟不硬的枕靠。

“罷了罷了?！绷禾t(yī)知道自己不能再聽，拂了下袖子，“老夫走就是?！?/br>
“隔兩個時辰，找府上醫(yī)官起針。”梁太醫(yī)收拾了藥箱，“開的藥記著喝，不準叫苦，自己找的病……”

“是是?！痹片槺ＷC，“我一口氣干三碗。”

梁太醫(yī)原本還有些火氣，被他哄得不上不下發(fā)不出，瞪了云瑯一眼，匆匆走了。

云瑯看著老太醫(yī)出門，一口氣松下來，向后靠了靠。

他是半夜察覺到的不對，原本想著不要緊，壓著沒叫人，早上卻沒能起得來。

原本惦著試一試瞞過蕭朔，糊弄著去醫(yī)館，不出所料的半步?jīng)]能走成。

“我著了涼，你來干什么？”

云瑯磨牙：“不怕我過了病氣給你？”

“裝得好心?！笔捤窉咚谎?，“你恨不得叫我也染上，同你一塊兒咳嗽?！?/br>
“……”云瑯被他戳破，有些訕然，干咳了一聲，“雖然，然而——”

“不同你計較?！?/br>
蕭朔看了看他背后，抬手挪了下軟枕：“咳了半宿，為何不同我說？”

“說不說也要咳。”云瑯身上乏，舒舒坦坦靠了，闔了眼嘀咕，“老太醫(yī)說過，這些毛病算不上事，吃藥七天病，不治病七天……”

蕭朔看著他，眸色沉了沉：“真該把你綁上?！?/br>
云瑯沒太聽清：“什么？”

“無事?！笔捤返?，“前些年，我也都未曾入宮值夜，先皇并不曾管我?！?/br>
“先帝整天提心吊膽，怕惹你傷心，勾起你陳年舊恨。”

云瑯扯了下嘴角：“你能好好的便知足了，如何還會管你去不去值夜。”

“況且。”云瑯想了想，“這等夜里值守，原本就是皇子一輩的職分，皇孫外戚，過去都是湊數(shù)的……”

“這一次，爭得便是這個?！?/br>
蕭朔點頭：“皇上膝下只有兩個皇子，值十夜定然不夠?！?/br>
“咱們這位皇帝?！痹片樳€惦記著蕭朔的一排王叔，“子嗣還真是單薄……”

“皇后獨寵罷了。”

蕭朔并不愿多說，隨口提了一句，便又繞回正事上：“按照慣例，皇子不夠，便會從其他皇族王室里挑同輩的補上。”

“這樣算，便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含混糊弄了?！?/br>
云瑯摸過個點心，吃了一口：“如何……可爭出個結(jié)論沒有？你進不進宮？哪日——”

蕭朔：“今日?！?/br>
云瑯：“……”

云瑯抬頭，看了看外面天色：“什么時辰？”

“雖然是夜里值守。”蕭朔道，“卻不能夜里才去。”

“……”云瑯：“我知道。”

蕭朔給自己倒了盞參茶，喝了一口：“戌時?！?/br>
云瑯又向窗外看了看，按了按額頭。

云瑯吸了口氣，默念著扎了針不能動手，坐正了些：“是離現(xiàn)在滿打滿算，只怕還剩半個時辰、再磨蹭就連半個時辰也沒了的那個戌時嗎？”

蕭朔徐徐道：“是?！?/br>
云瑯一陣氣結(jié)，咬著嘴里的點心，盤算起了能不能一口咬死蕭朔。

“又不是什么正事?！笔捤啡徊焕硭?，又抿了口參茶，“你如今覺得如何了，若是躺下，還喘得過氣么？”

“我喘不喘得過氣，有什么要緊？”

云瑯頭疼：“你再不去，說不定就不能好好喘氣了——”

“無妨?！笔捤沸α艘宦?，“這些年，比這更悖逆狂妄的事，我做得多了?！?/br>
“我如今只覺得后悔?！笔捤返?，“最該悖逆的時候，我竟聽了話。”

云瑯怔了下，看著他，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了大半，一時沒能出聲。

“關(guān)你什么事？”蕭朔抬眸，掃他一眼，“雖然悖逆狂妄，但這些年，我也不曾去過青樓。”

“……”云瑯：“小王爺，這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并無關(guān)系，說給你聽罷了?！笔捤菲鹕?，“你比我了解他，我去見皇上，當如何說？”

“就說恨我，挫骨揚灰，食rou寢皮。”

云瑯收回心神，撐著榻沿想了想：“不能叫我這么痛痛快快死了，還要再百般折磨拷打，討回當年血債。”

蕭朔背著他，靜立在日影里，默然不動。

“他憂心的無非是我將事實告訴你……”云瑯沉吟，“你只說，我經(jīng)不住刑，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