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店里最豪華的那個包間，被幾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公子哥定了。不知道一群看起來就家境殷實(shí)的公子哥跑到我們這偏僻小客棧來干嘛，就他們那消費(fèi)，怎么不去天香樓。你可知他們點(diǎn)了好些名貴的菜式，還有好幾壺掌柜壓箱底的好酒。東家昨晚可是狠狠賺了一筆?！?/br>
陳七滿臉八卦地說道：“最后他們出來的時候，都一個個醉醺醺的，口里還嘟囔著什么。我們進(jìn)去打掃的時候，那可真是場面狼藉，拿到后廚去收拾了好久。其中還有個公子扔下了一件不小心沾了污穢的外衫，被后廚的袁大娘拿走了，打算洗干凈給他小孫子日后穿?！?/br>
他們跑到這偏僻的六福客棧來，怕就是想要遮人耳目吧。大山心里想著，但并未說出來。

陳七已經(jīng)開始絮絮叨叨地細(xì)數(shù)他以往見過的有錢人家，大山就在一旁默默聽著。

*****

張新思回到屋里，見同屋的人還在，也不好拿出那張澄心堂紙，便繼續(xù)裝模作樣地看起書來。然而他的眼睛雖然盯著書本，但心里一直記掛著那張澄心堂紙，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張兄，你身上咋傳來一股菜餿味兒?！蓖莸囊粋€李姓考生突然轉(zhuǎn)頭對張新思問道。

張新思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心里暗罵，什么狗鼻子。

他努力壓下面上的詫異，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我剛剛?cè)ズ髲N用了飯，后廚正在打掃，可能是在那沾上的吧?！?/br>
那李姓考生見狀便也沒再說到什么，只是用袖子捂了捂鼻子。

張新思翻了個白眼。得趕快把這張紙?zhí)幚淼舨藕?，他暗自感嘆。

半夜時分，他偷偷地溜出屋子，來到院子里，想借著月光看看這張澄心堂紙上到底寫的什么。

張新思在院子里四處踱步，尋一個月光最好的地方，因?yàn)榈皖^看著澄心堂紙，沒有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一堵rou.墻上。

他大驚失色，抬起頭來，看著前面穿著跑堂衣裳的男人，才松了口氣，小聲惱怒道：“你在這兒干什么？”

大山今晚值夜班，被人搶了臺詞也不氣，回復(fù)道：“今兒是我守夜，你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干嘛？”

張新思沒想到這事，不過又馬上鎮(zhèn)定下來，想著不過是個不識字的下人，他便大大咧咧地將澄心堂紙拿出來高舉到大山眼前，趾高氣昂地說：“瞧瞧，我這是夜里睡不著來溫習(xí)功課?！?/br>
大山瞧著那近在眼前的澄心堂紙有些疑惑。他也是幫弟弟買過文房四寶的，所以盡管不懂這澄心堂紙具體有多好，但一見那光滑的紙面，也是知道這這種紙張不可多得，必然是富貴人家才買得起的。這考生若是能用的起這種紙張，也不至于落魄到被店家收留才對。

大山是識字的，記憶力極好，他瞥了一眼，便那澄心堂紙上的內(nèi)容暗暗記下了。

見面前的漢子面無表情，也不曾露出羨慕的神色，張新思一時覺得自討沒趣，便不再理會大山，收回了澄心堂紙，細(xì)細(xì)看了起來。

這確實(shí)是一道時文題，來自四書，還有一定難度。不知為何，張新思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yù)感，一定要好好構(gòu)思這道題。

他心中思索了一下如何對答這題，也沒有什么較好的思路，便決定明天去書坊翻一翻那些陳文集，去找找有無類似的題目罷了。

張新思心里這么想著，便也不再理會依舊杵在一旁的大山，徑直回屋去了。

他回屋的時候也十分小心，輕手輕腳地，努力不發(fā)出一點(diǎn)動靜，然而李姓考生還是翻了個身。

“這客棧的茅房，真不干凈?！睆埿滤脊室忄洁炝艘宦?，隨后鉆進(jìn)被窩里。

這幾天張新思每日一大早就跑進(jìn)書坊，翻看陳文集，確實(shí)是讓他找到了不少可以用來回答這道題的思路和素材。

他心中得意洋洋，連李姓考生故意譏諷他自知無望自甘墮落都不在意。

八月初三，宜進(jìn)學(xué)、赴會。

江陵府院試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做個短小的鋪墊_(:з」∠)_

感謝大家耐心~mua~

明天晏晏出場！

第22章院試（上）

卯時將至，天剛露出一抹魚肚白，與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點(diǎn)染著整個揚(yáng)州城。

江陵府貢院附近的街道上已經(jīng)擠滿了熙熙攘攘的考生和送考的親屬，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還不斷有人提著燈籠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燈籠的火光星火點(diǎn)點(diǎn)，為這壓抑的破曉時分增添了一份煙火氣。

“老爺，少爺，前面過不去了。”車夫駕著馬車來到了貢院附近，人頭攢動，馬車也無法再前進(jìn)了。

“不遠(yuǎn)了，就在這兒下吧?！碧K晏看了看窗外，不遠(yuǎn)處的貢院白墻籠罩在晨曦下，墻上也掛著不少燈籠，照得通明。

他先一步撩起帷簾下了馬車，睜大漂亮的杏眼，打量起四周的人群。

不愧是院試，他還未曾看到過這么多形形色色的考生。

有和他一般大的青蔥小少年，稚氣未脫，被父母圍著做考前最后的叮囑；有面色緊張的青年考生，緊緊地抱著考籃仿佛在汲取力量；也有不少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身邊有妻兒來為他送考；甚至還有白發(fā)蒼蒼的老童生，拄著拐杖依然要來參加考試，也不知道這是他的第幾次院試。

對于這場決定他們最后能否取得秀才的關(guān)鍵考試，大家是既緊張又期待。

蘇晏頭一次意識到科舉的殘酷性，有人少狀元，有人老童生，有人金榜題名，有人名落孫山。

有登科后“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钡目煲鉃t灑，也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落寞無奈。

蘇晏正感慨著，聽到旁邊傳來衙役維持紀(jì)律的聲音，貢院的大門已經(jīng)緩緩打開，有官差大聲嚷道讓考生排成兩隊(duì)，等待文書檢查后入場。

要過去排隊(duì)了。

蘇晏從爹爹蘇越手上接過他的長耳考籃。

嗐，這籃可真是太沉了。

考籃，是考生們科舉入場時所攜帶的一種專門用來盛放各種考試用品和食物等的器具。通常是有蓋的多層提梁籃子，為了能分門別類地裝更多東西，考籃多半是長方形的。與其說是一個考籃，不如說是一個藤箱。為了討個吉祥寓意，家境殷實(shí)的考生還會講究地在考籃的盒蓋和提梁兩側(cè)雕刻或者鑲嵌上祈福的花樣。

蘇晏看著他爹風(fēng)輕云淡的表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

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示意老爹，放心吧，小考試，沒問題。

蘇越看著小兒子抬起頭，白嫩的小臉上一雙澄澈的杏眼似乎在期盼他說些鼓勵的話語。

他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好好考！”然后目光移到小兒子裝著豐盛食物的考籃上，鬼使神差地補(b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