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就徹底消失，他對母親的記憶在六歲的時候結(jié)束，停在了那個黑乎乎的晚上，而他的童年也戛然而止。

謝榕想了很久為什么自己最后那句話能刺激到姚履貞，直到長大后才有些明白，他那張跟謝嶺羽幾乎是一個模子里拓出來的臉，只要讓姚履貞看到就不能控制情緒，當(dāng)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可能讓對方想起謝嶺羽跪在地上求著她原諒的樣子。

李非：“所以你就再也不過生日了？”

謝榕扭過來頭看著他，眼神兒直白澄澈，一眼能望到盡頭：“雖然我們這類人都以個性新潮的心理創(chuàng)傷為榮，不過我不過生日多半是因為快要家破人亡沒那個心思去搞這些玩意兒。”

李非往他身邊靠了一步，抬手扣住謝榕后腦勺沒怎么用力地拍了拍腦后的發(fā)旋兒，他不合時宜地想起謝榕在酒吧臺上的樣子，胸膛里嗡嗡作響。

“今年過一個吧，不用cao心家破人亡?！彼D了頓接著說。“我可以要張邀請函嗎？”

這個生日過得挺突然，張禮被叫回來的時候問了他好幾句“怎么了”，前二十多年從沒提過生日，除了親近的幾個，旁人都以為這是個石頭縫里蹦出來沒生日的主，怎么馬上到三十了反而講究起來儀式感了。

但張禮也沒多說什么，他哥愿意過生日他就挺開心的。

謝榕坐餐桌椅上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六點半，李非說那個時候來。本來打算去外面吃，但是想了半天沒什么想吃的，就叫回來張禮一起去買了食材自己做，這也沒什么好挑得了，反正謝榕也不會做，張禮也不像外面的酒店廚師那么好脾氣地聽他龜毛地在雞蛋里頭挑骨頭，哪句話不愿聽了就撂挑子不干了，謝榕僅有的那點兒眼色全用在了這上面，每次都是安靜地閉嘴吃飯，從不做評價。

他從桌上拿起來手機，平常大多潛水黨的二院大群跟炸了似的，一條接著一條信息網(wǎng)上刷，謝榕往上翻著看了看，有很多重復(fù)的消息，他皺了皺眉，點進(jìn)一個熟悉的醫(yī)生的聊天框。

——阮醫(yī)生怎么了？

對面的人回得很快。

——今天下午的時候阮醫(yī)生那個男朋友跑到肺科，不知道阮醫(yī)生哪句話惹到他了，話沒說兩句就扇了他一巴掌，阮醫(yī)生被推了兩下沒有站穩(wěn)，直接朝著咱院兒那個墻棱子栽了下去，腦門兒上割了好大一口子，都給病人嚇著了。

謝榕點開群里那些照片看了看，不知道徐云書又是著了什么邪發(fā)狗瘋。

——阮醫(yī)生怎樣了？

——下午縫了八九針之后被朋友接走了，就那個叫李非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礙事兒了。

謝榕看著消息安靜了會兒，又劃開界面。

——謝謝你了，還有麻煩你把群里的圖片刪一刪，發(fā)出去對咱們院兒的影響不太好。

——誒我這就去。

那醫(yī)生是個辦事兒利落的，沒多久就把那些照片鎖了，謝榕又翻了幾遍沒看到漏掉的圖，劃了兩下退出群聊界面，說他一點兒不關(guān)心阮效玉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談不上那么絕情，只不過以他倆的關(guān)系沒必要cao這個心，提醒人把群里的東西刪了已經(jīng)足夠了，再多就有些過界。

他盯著李非的那個聊天框，看了很久不過沒有點進(jìn)去。其實謝榕說不上多想過這個生日，哪怕已經(jīng)坐到桌前，但李非提出來的時候他沒怎么猶豫就答應(yīng)了，他說就這一回，以后再沒有了，過生日這事兒總跟姚履貞連著，她配不上讓謝榕有多大的心理陰影，但每年按時按點兒地想起這人總歸算不上什么心情愉悅的事兒。

時針走到七點的時候滴答了一聲，謝榕垂眼掃了下手機，那個鬧騰的大群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也停了下來，他把手機放桌上起身去了廚房。

進(jìn)去抬手搭張禮肩上，說來給他當(dāng)下手，張禮狐疑地看了他幾眼，但也沒多說什么，從袋子里撈出幾根胡蘿卜讓他洗洗切成丁。

今天做了挺多菜，除了張禮拿手的老幾樣還有這段新學(xué)的菜式，他挺有做菜天賦，當(dāng)初練了兩三次之后燒出來的飯菜就很能入口，除了偶爾放鹽的時候手有些失控，單看顏色和味道算得上是湊合。

熱菜被來回加熱了好幾道，有些個不經(jīng)折騰的已經(jīng)塌盤子里沒了形狀，張禮看了看表把多余的那副碗筷收了，換了個方向坐到他哥身邊。

十一點的分針已經(jīng)指到五十九，還不到一分鐘這個生日就過去了，謝榕把胳膊撐桌子上看著表盤，心想著原來過個生日也算不上多么惹人煩，就這么坐著時間就過去了。

“哥，生日快樂?！睆埗Y壓著最后幾秒的時間，把謝榕手里的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笑盈盈地看人?！皼]當(dāng)成第一個給你說生日快樂的，但我應(yīng)該是最后一個?！?/br>
謝榕看著手機后殼挑眉，沒扭頭說：“你也是第一個?！?/br>
“真的嗎？那我小時候許得愿望實現(xiàn)了?！?/br>
“什么愿望？”

“希望以后我哥七老八十了，也能是我一個人的?！?/br>
謝榕盯著他看了會兒，抬手敲了下張禮耳朵：“我沒計劃再多養(yǎng)個弟弟，你一個就夠我煩了，許得什么破愿望。”

張禮沒說話看著他笑，轉(zhuǎn)身掀開菜盤上的蓋子：“吃飯吧?！彼亮舜磷钌厦娴膔ou塊，熱得次數(shù)太多，筷子一蘸上就散了形，張禮湊謝榕身邊補了句?！案缒闾崆皣L嘗，等你真七八十了我就按著這個爛度給你做，還不費牙?！?/br>
謝榕拿筷子敲他手腕兒，從推到面前的盤子里隨便夾了塊兒rou放碗里：“吃飯吧。”

李非有一個星期沒見到謝榕，現(xiàn)代社會信息發(fā)達(dá)，謝榕能干干凈凈地從他面前消失兩次，再見到的時候是從池清奇發(fā)得一條朋友圈里。

是個視頻，里面的人不少，池清奇在下面補了條評論，說最后一攤了還有沒有人來。

李非點開視頻，背景亮的晃眼，看著不像是三池，他猶豫一會兒換到跟池清奇的對話框。那人沒多余的廢話，只拋了個定位就沒了下文。

定位是塔古的一幢獨棟，離李非住的地方一個小時的車程，他邊拿鑰匙邊連導(dǎo)航，到了車庫才發(fā)現(xiàn)只穿了件單衣，不過好在一路上都在車?yán)锊恢劣趦鲋?/br>
他開了油門往外倒車，燥了一星期的心終于靜了下來。

那天把阮效玉接回去準(zhǔn)備走的時候，他突然從床上起來慌慌張張地讓李非帶他去以前跟徐云書一起住的地方，說要去取個東西。

徐云書剛發(fā)完瘋，這會兒故意去那里還帶著李非，弄不好那人會再犯神經(jīng)。

但阮效玉堅持要去，說要把視頻取回來，等李非問他視頻內(nèi)容的時候他卻突然不出聲了，只說要取回來。

李非沒再逼他，一路上沉默著陪他繞回那個住處，等拿回來東西坐上車的時候，他把手機扔阮效玉身上，讓他把視頻導(dǎo)出來放給他看。

視頻內(nèi)容再簡單不過，是三池監(jiān)控的剪輯拼接，徐云書帶著人鬧事兒的過程和時間線都清楚無疑，最后一個畫面卡在徐云書被人反扣在桌上的鏡頭，雖然沒有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