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輕而飄散，像是要睡過去了。

“我呀···”一浮閉著眼，夕陽吻上眼睫，將他的面龐襯得瓷一般精致。他想了一會才說：“我想這樣躺著，再一睜眼就過完一生了?！?/br>
“傻一浮?！眻虬讘袘行α艘宦暎硭?。

一浮睜開眼睛，側(cè)過頭去看堯白，眼中有些訝異。雖然堯白那聲輕笑短暫到幾乎沒有，一浮卻明明白白聽到了，像是乍然盛開的花，“咻”地一聲響在耳邊。

趁著日落天將黑未黑的間隙，一浮又往溪邊跑了兩趟?；貋淼臅r候堯白睡醒了，站在門檻邊像是要同他道別。

“我要走了?！眻虬渍f。

“好的?！币桓↑c點頭。

“我明天也會來?！?/br>
“好的?！币桓￠_心地點點頭，“明天我還給你帶酥面點心?！?/br>
“倒也不用?！眻虬最D了頓才說。

“沒有關(guān)系，我早一點起床，飯?zhí)美镉泻芏??！?/br>
“我不是這個意思。”堯白臉色有些一言難盡，那股怪異的面餅味似乎又從嘴腔返上來，“我說不用是因為它實在是太難吃了?！?/br>
“····”一浮尷尬地僵立在原地，半晌才說：“好···好的”

正文飛上去的

第二日早飯一浮特意拿了三個酥面點心，一塊塊掰開和著稀粥吃完了。

一源輕敲著碗沿，“每人統(tǒng)共就能吃倆，你一個人拿了仨。”

一浮埋頭收拾餐桌，回他：“你昨日還不是吃了三個?！?/br>
“嘿！”一源佯怒，“倒難為你記得?！闭f著也咬了一口自己的點心，砸吧兩口問他：“是今日食堂大師父手和面時抽空洗了手，味道比平日好些？”

“沒什么差別。”一浮搖頭。他說完不由愣了愣，然后斂收笑意，學著堯白的神情和語氣評價道：“實在是太難吃了?！?/br>
對于常年吃慣了素淡齋飯的人其實吃什么都是不挑的，一浮并非真覺得這點心難吃。只是忽然想起堯白說話時的模樣覺得好笑，有幾分率真可愛。

“師兄你慢慢吃，我先去佛堂了?！彼弥约旱牟途呷ラT邊水缸涮洗，一源端碗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你今日不對勁，早早起來吃飯不說，又吃了三個點心，現(xiàn)在連干活都這么爽利。”

一浮頭也不抬，漫不經(jīng)心道：“你教我不要拖拉磨蹭時間，師兄教導我自然長存于心。”

一源這人除了懶，還有個毛病便是吃不住奉承。聽完果然眉開眼笑，捧著碗夸贊一浮,“小兒上道！”一浮擦干手上水漬，又將袖口整理好，正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說：“師兄，我路過菜地的時候看今年的倭瓜種的似乎比往年多，要摘些時候吧?！?/br>
一源咬著筷子懵了一瞬，接著迅速換上一臉愁容，“啊...正是呢?！?/br>
一浮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而后撒腿跑開了，背簍在他后背一聳一聳。一源摸了摸自己渾圓腦袋，有些納罕。

——

蟲鳥啁啾，白云浮空。

一浮一路跑下長梯，跑過樹蔭長道，在朝陽將起的時候到了佛堂西墻。堯白還沒有來，一浮爬上塌掉半邊的屋檐，坐上橫梁望向山中林木掩映的小路。

那路很窄，像繞在山間的一條灰白飄帶。一浮托著腮想，忍不住想著過會就會有一個小小的雪青色身影出現(xiàn)在鋪滿晨光的石道上，他從目不能及的山腳處來，上來找他。

“你在笑什么？”

一浮驚了一下，低頭見堯白站在墻邊抬頭望著自己。

"小白。"一浮難得一見地動作迅捷，扒著墻角跳下來，“你怎么這么早來？”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脆生，像是山間蜿蜒而行的叮咚山泉。

堯白說：“聽說石頭寺霧陀峰上的日出最好看，我就早來了。”

一浮啊了一聲，堯白說的霧陀峰在石頭寺背后，是群山最高峰。一浮來了三年也沒有機會去看一看。其一是那地方峰峻崖高，極其難走，其二是山上終年積雪，據(jù)說冷得能呵氣成冰。

“你看了么？”一浮問

“看了。”堯白淡淡評價道：“還不錯。”

一浮望了眼云?？M繞的霧陀峰，又看了看堯白一身輕衫單薄，不太相信地問：“可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飛上去的啊?！眻虬纂S口說。

“小白，”一浮忍不住捂嘴直樂，“你一本正經(jīng)開玩笑的樣子太可愛啦。”

堯白：“·····”

————

兩人在西墻一隅站著說了會話。一浮話多得驚人，挨著問堯白昨日一個人走山路回家怕不怕，晚上睡得好不好，早膳吃得香不香。他問完堯白又開始說自己，一會說寺里做飯的老師父把糖錯當成鹽，晚飯吃了一頓糖腌黃瓜；一會又說吃甜了睡前喝了三碗水，晚上起了兩次夜，其中一次尿到了師兄腳后跟。

堯白覺得要是任由他這樣講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停下。小孩子說話沒有條理，天馬行空的，無趣但是不無聊。

他一耳朵聽著，一邊走著神。有時候總是忍不住在一浮身上找聞不凡的影子，但往往沒有結(jié)果。

一浮是完全陌生的——堯白無比悵然地想。

這時候一浮已經(jīng)說到早飯吃了酥面點心，“我吃了三個，吃到最后一個的時候才覺得有點難吃哈哈哈……我在舅父家的時候每天只能喝兩碗稀粥，稀得見不著米那種。那時候常餓肚子，突然有一天被送上山有吃有喝的，又覺得日子真是太好過啦。”

他又說：“我在書上看到一種名叫‘梨花rou’的菜，用肥瘦相間的上等牛五花先煎后蒸，看畫像就很好吃。這要在京都城里王爺府才有?！?/br>
“想吃嗎？”堯白終于找到機會插話，“我給你弄來?！?/br>
說完他才后知后覺愣怔，京都城在哪，王爺府又是哪里。就算要找這些地方并不難，可自己為什么要費力給他找這東西。

堯白看了眼一浮，小和尚長得清秀端正，遠沒到令他喜愛的程度。

這鳳凰以貌取人的毛病即使在聞不凡身上栽了跟頭也絲毫不見改，對他來說給漂亮美人做事是正經(jīng)事，除此之外都叫找麻煩。

顯然給一浮找‘梨花rou’就是找麻煩。

好在一浮并沒有將他的話當真，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