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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寧:“一些吧?!?/br>他說完沉默許久,又道:“滄海一粟?!?/br>曾經(jīng)的這個山洞是空的,后來卜寧在里面擱了一張桌案,有時候會伏在上面寫寫畫畫,卻無人能看得懂。現(xiàn)如今,那張桌案已經(jīng)不見了,多了些別的東西——地面的棋盤上勾畫著陰陽魚,陰陽兩側(cè)各放著一樣?xùn)|西,看輪廓似乎是兩座等身人像,蒙著白麻布,布上纏裹著蛛網(wǎng)。而在那兩尊人像周圍,近百枚圓石分作幾堆,擺放在交點(diǎn)上。還有五個單獨(dú)散落在不同位置,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這五枚圓石正指的石壁上,分別掛著五幅畫像。跟蒙著蛛網(wǎng)的白麻布相反,這五幅畫在難見天光又潮濕的石洞中,歷經(jīng)千年,依然潔凈如新。右手邊是莊冶、鐘思,左手邊是卜寧、聞時。還有一個位居中位,穿著雪白里衣和鮮紅外罩,長袍及地,戴著一張繁復(fù)古樸的面具。半邊神佛半邊魑魅,半善半惡,半生半死,象征這復(fù)雜的人世間。張嵐他們就跪在這些畫像之間,跪在陰陽魚和那兩個蒙著白麻布的人像面前。他們看到正中間的那張畫像,忽然張口忘言。在他們的記憶里,從小到大聽到的傳聞、看到的書冊里都不會有塵不到的畫像,提起來都說他孤絕自負(fù),目下無塵,拒人千里,甚至不屑以真容示人,但凡下山,總是帶著面具,連山外弟子都沒見過他的模樣。說他入籠解籠、修化人間怨煞,只是為了在半仙之體上更進(jìn)一步,為此常有超出自身承載之舉,所以最終才會落得那樣一個污穢的下場。說他到了最后業(yè)障纏身,煞氣沖天,遠(yuǎn)超出其他人能壓制的程度,幾乎所有靠近他、觸碰他的活物,要么靈神盡衰變成枯骨,要么被侵蝕濁化,也變得怨煞滿身。那樣濃重的怨煞最能勾起人心之下陰暗,讓人變得沖動、易怒、重欲、善妒。就連塵不到自己都壓不住,變得似鬼似魔,所過之處草木盡枯、牽連禍害了不知多少人卻毫不收斂。說他那幾個親徒在封印他的時候耗盡靈神還差點(diǎn)被反鉆了漏洞,最終還是在張家領(lǐng)頭的山外弟子齊心協(xié)力之下,才徹底落封。落封之后沒多久,那幾位赫赫有名的親徒就相繼消隕,成了舊聞故事里的名字。卜寧這條線,甚至連嫡傳的徒弟都沒有。這所有的所有,都?xì)w結(jié)于塵不到。所以……后人所知的塵不到,沒有畫像,不提名姓。人人皆避,又人人皆懼。但他們從沒想過,在卜寧所布的千年舊陣?yán)铮谟H徒藏蔽的石洞中,塵不到的畫像居然是這樣的,就連那張半神半鬼的面具,都有一種不染塵埃的高潔感,像明月朗照寒山之巔。就在張嵐他們怔然失神的時候,跪成一圈的十二陣靈從地上起身,山霧似的廣袖撫掃而過,帶起了不知來處的風(fēng)。那陣風(fēng)似乎有靈,吹托起了石壁上的畫像。所有入過籠心的判官都知道,畫像本就是最容易帶靈的東西。張嵐他們看著聞時的畫像從墻上乍然掉脫,在風(fēng)里斜落而下,剛好掃到聞時面前。他伸手便接住了卷軸。畫落入他本人手中時,靈火自卷軸下方而起,順著一路往上燒。眾人便在他身上看到了千年前的舊影,看到他束著頭發(fā),穿著霜雪一樣的長衣,腰間掛著一個小小的墜飾,繩穗?yún)s是藍(lán)色的。看到他手指上纏著綢似的長線,牽牽掛掛,干凈又糾葛??吹剿缟险局恢凰弃椃曲椀镍B,身邊有枯樹落地抽芽,綻出了白梅花。這是陣主余念里的東西,在陣?yán)锪粝碌臍堄?,有山間日月輪轉(zhuǎn)、朝夕四季。張嵐和張雅臨看得忘言,直到那副畫卷自燃為灰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居然忘了喘氣。就在他們想要輕輕吁出一口氣的時候,墻上的另一幅畫也動了。這一次,他們瞪大了眼睛噤若寒蟬。因?yàn)楸伙L(fēng)卷下來的那幅,畫的是塵不到。畫像有靈,掛在陣中本是替代之意。只有大陣被毀或是它所替代的人來到這里,才會這樣脫落自毀,表示物歸原主。這個道理,張嵐他們即便沒有精修過陣法,也能推出七八分。而正是因?yàn)槟芡瞥鰜?,他們才會乍如驚雷。塵不到在這里。那個后世人不愿提也不敢提的祖師爺本人,就在這里。這個認(rèn)知讓張家姐弟血液逆流、頭皮發(fā)麻。如果沈家大徒弟是聞時,那么誰是塵不到?在場這些人里,還有誰,有可能會是那個他們又避又怕的人……張雅臨猛地轉(zhuǎn)過頭來,力道大得幾乎能聽到脖頸間骨骼的聲響。他這輩子恐怕都沒露出過這樣驚異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聞時身邊站著的人。張嵐慢他一步,看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驚異,而是驚懼了。她忽然間明白過來,之前十二陣靈伏身長跪,跪的根本不止聞時一個人,還有他身邊的另一位。她像第一天認(rèn)識一樣看著謝問,看見那幅畫像在風(fēng)中斜斜飄落,直沖他而去。而他站在山風(fēng)里,一如往常一般從容淡然。他看著那副畫到了近處,默然片刻,而后伸手接住了它。火星在卷軸底端明明滅滅,翕張著一路往上燒。他在陣法之下披上了過去的影子。穿了雪白長衫,鮮紅罩袍,僅僅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里,便顯得高而孤拔。仿佛頭頂是瀚海星河,腳下是萬丈寒崖。身后還有金翅大鵬的清嘯聲,直貫天地。確實(shí)是朗月照松山。但是張家姐弟快死了。傀天然容易俯首于更強(qiáng)的人,當(dāng)金翅大鵬的嘯聲響徹于山間時,張雅臨放出來的四個傀全都伏到了地上。這次他們的主人沒有跳出來責(zé)問什么,因?yàn)樗鏌o血色像個尸體。至此老天爺依然沒有放過姐弟倆,在他們靈神全崩的時候,墻上落下了第三幅畫。這次掉落的是卜寧自己。那張畫飄飄蕩蕩,沒有奔向在場的某個人,而是直接落到了蒙著白麻布的人像旁邊。張嵐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機(jī)械地轉(zhuǎn)著眼珠看過去。陣靈帶過的風(fēng)變大了一些,穿洞而過,吹散了那些纏繞的蛛網(wǎng),吹落了蒙在人像上的布。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發(fā)現(xiàn),只有左邊那塊白麻布下的才是石像,右邊……和石像背對背的位置上,頷首盤坐著的是一個人。活人。張嵐和張雅臨死死盯著那個活人的側(cè)臉,眼珠都直了。他們本就空白的腦中驟然響起了一片炸雷,炸得他們體無完膚、魂飛魄散。那個活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一直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