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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龍頭,把喝完的杯子在水下草草沖洗一番。“其他人呢?”他聽見身后有沙沙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你說你弟弟么?”謝問的嗓音在背后響起,“你這邊遲遲不醒,睡著了也一陣一陣地出冷汗,說了些聽不清的胡話。”他說到這里,不知為什么頓了一下。聞時擱下杯子轉(zhuǎn)過頭,看到他背著門口的光站著,眸光半藏在影子里,過了片刻,才道:“他在屋里亂打轉(zhuǎn),我那店里剛好有點藥,讓他跟老毛去拿了?!?/br>“我說什么了?”聞時問道。謝問:“沒聽清,你夢見什么了?”聞時動了一下唇,廚房再次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里。他看著謝問,卻發(fā)現(xiàn)看不清他的眼睛,所以不知道對方是希望他夢見什么,還是不希望。但他很快又意識到,如果是希望,那對方根本不會這么問了。相比而言,更像是一種試探。聞時心里忽然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他跟這個人居然有一天會處在這樣的一幕里,你來我往地拉鋸著。“忘了?!甭剷r說。謝問輕輕“啊”了一聲,然后點了點頭。聞時只能看到他的身影輪廓,對方的肩膀在那個瞬間有一絲微微的松懈,像是因為這個答案而放松下來。果然,還是不想被發(fā)現(xiàn)自己是誰。可是這很矛盾不是么?既然不想讓人知道你是誰,又何必遠遠找過來,費了那么大勁租住在這里,把那些陳年舊物原封不動地搬過來。早已枯死的白梅樹、養(yǎng)過錦鯉的泉池,替代過誰和誰的小龜……還有金翅大鵬鳥和大小召。當(dāng)初在籠里剛意識到謝問是誰的時候,聞時是生氣的,氣對方為什么不說。但這一刻,在想起太多前塵過往后的這一刻,他忽然有了更復(fù)雜的情緒。他有點弄不明白了。他自己從小到大藏著掖著不說真話,只有過一個原因,就是欲蓋彌彰……那么……塵不到呢?第53章薄紙如果是小時候的聞時,一定會直愣愣地把問題拋出去,然后等一個回答。但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會這么做了。那些逐漸回來的記憶告訴他,在塵不到這里,他的直接永遠換不到真正的答案。聞時小時候曾經(jīng)覺得,塵不到是個仙客,天生地養(yǎng)、無所不能。這世上沒有能難倒他的事情,沒有他化解不了的窘境。他不會老,也不會死。所以對方說什么,聞時就信什么。后來聞時才慢慢意識到,其實塵不到也是會流血、會受傷的,也有負累和麻煩,只是他永遠不會主動提及,永遠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而聞時曾經(jīng)以為的那些解答,不過是一種大包大攬的庇護而已。就像那個忽然枯化又恢復(fù)如初的手,就像那只僵硬著死去又乍然復(fù)活的鳥。就像他差點被塵不到擔(dān)下的滿身塵緣。他的直接,換來的其實都是最溫和的假話。在塵不到眼里,只要聞時那樣開口,大概永遠都會是那個松云山上那個依賴他、跟著他、需要他護著的小徒弟。跟這世間的其他人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不過是稍稍親近一些而已。但現(xiàn)在的聞時不想那樣。他想站在跟塵不到并肩的地方,弄清楚對方為何而來、又會在這停留多久。……廚房有點安靜。自從謝問點了一下頭,他們便沒有說話。兩人之間隔著一段晦暗的距離,目光就隱在那片晦暗之下,很難分辨是錯開的還是相交的。不遠處,大召小召不知誰說了點什么,內(nèi)容并不清晰。反襯得廚房里的安靜有些微妙。像水流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將破未破。讓人有說點什么的沖動,又不知該說什么。聞時眸光朝那個方向掃了一下,動了嘴唇:“你……”謝問剛巧也在那一瞬間開了口。兩道嗓音交疊著撞在一起,又同時頓了一下。謝問失笑,目光穿過晦暗看過來:“想說什么?”聞時搖了一下頭。他忽然不那么想戳穿對方的身份了。因為剛剛的某一瞬間給了他一絲錯覺,仿佛他和面前這個人跳出了師徒的關(guān)系,跳出了“聞時”和“塵不到”這幾個字承載的那些東西。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一瞬,對方沿著石階走上松云山,而他從另一條小徑翻上來,相看一眼,像兩個在塵世間乍然相逢的山客。“沒什么,你先。”聞時抬了一下下巴,說著以前不會說的話。“好,我先?!敝x問應(yīng)下來。他輕頓了一下,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唇邊,道:“你這邊破了,抿一下血?!?/br>聞時靜了一秒,從喉嚨里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他收了視線,偏頭舔了一下唇沿,果然舔到了血味。外面忽然響起了叮叮咚咚的聲音,聞時不是第一天住在這,對這個聲音已經(jīng)有些熟悉了。那是有人站在門口開密碼鎖。舌尖的血味遲遲不散,聞時又抓起那只剛洗干凈的杯子倒了點水。他仰頭喝著的時候,瞥見謝問朝客廳外看了一眼,說:“你弟弟跟老毛回來了?!?/br>聞時咽下水,“嗯”了一聲。別墅大門響了一下,玄關(guān)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應(yīng)該是夏樵和老毛在換拖鞋。藥罐子磕碰著,還夾著幾句人語,接著客廳大燈“啪”地被人拍亮了,一下子打破了原本的晦暗和安靜。謝問的目光又轉(zhuǎn)回來。他還是背著光,但神情卻清晰多了,乍看之下依然是平日里的模樣。“所以你剛剛是想說什么?”他問。聞時擱下了玻璃杯。他其實根本沒有什么要說的話。現(xiàn)編的水平又十分有限,只能逮住剛回來的人找借口。他從謝問旁邊擦身而過,眼也不抬地捏著手指關(guān)節(jié)說:“想問你他們什么時候回,我找夏樵。”小樵同學(xué)一手拎著個袋子,趿拉著拖鞋正要說話,就聽見了他哥的聲音。當(dāng)即欣喜叫道:“哥你醒了?!”聞時:“嗯?!?/br>小樵舉著袋子就沖了過來。聞時讓了一步,免得被他撞上。于是小樵一個慣性沒剎住,差點發(fā)射到謝問這邊來,好在被他哥順手拽了一下他的衛(wèi)衣帽子。“謝老板?!毕拈杂樣樀亟辛巳恕?/br>聞時朝那瞥了一眼。以前他總覺得夏樵怕人怕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想來,大約是傀的本能。就像老毛和大召小召,再怎么厲害也在傀師的壓制之下,總會天然帶著幾分敬畏。謝問的覷著夏樵手里的袋子,問道:“藥都拿來了?”夏樵老老實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