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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總有藤枝攻來。不過須臾工夫,原先的傷口仍在,秦子游就又添新傷。藤枝沾上他的血,這帶著充裕靈氣的鮮血一樣為枝條所納,化作楚慎行的力量。天道問:“如何?”這道意識浮出之時,楚慎行身側場景一變。他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正是那蔥蔥郁郁、無窮無盡的藤蔓。而秦子游就在他身側,幾番躲避之后,逐漸找到步調,在兩把靈劍的幫助之下,將朝他攻去的藤枝先一步斬落。楚慎行見狀,正要微笑??删o接著,藤枝攻擊的節(jié)奏更密。秦子游猝不及防,再度受傷。楚慎行的面色一點點沉下。天道再問:“如何?”楚慎行看秦子游身上的傷愈發(fā)重。他未回答,心中卻清楚:倘若這一刻,自己當真因為子游的遭遇而心軟、被碧元天道趁虛而入——這也不代表,天道就會放過子游。天道:“他不到天道境,便也論不上‘放過’、‘不放過’?!?/br>楚慎行:“他總會到。”天道:“你如若擔心此事,不妨此刻便對他叮囑?!?/br>楚慎行不言。他看百般躲避之下,秦子游身上的傷,終于不僅僅是面頰、手臂上的擦痕。這一次,藤枝刺入他腰側。待到寒鴉斬下那縷藤蔓,秦子游身形一晃,勉強站定。他唇角帶血,低下頭,顯然是痛到極致,卻還能咬牙,將體內余下半截藤枝抽出。“唔——!”秦子游咬牙,面頰一點點蒼白。天道:“你仍然不愿?”楚慎行身前,秦子游終于將那截藤枝抽出體外。法袍仍然干干凈凈,不帶半點血痕。可在法袍之下,青年的皮rou都在顫動。以秦子游如今修為,哪怕沒有靈丹相助,傷口愈合也只該在瞬息之間。奈何一傷未愈,便再添一重新傷。秦子游不氣、不怨,眼中依然有神,堅定執(zhí)著,要去師尊身畔。他不知道,自己的師尊,如今就在他身側,看著他遭遇的一切。再有藤枝奔去。以往的種種親昵,在這一刻,宛若一場場夢境。于秦子游來說,藤蔓不再是親密情人,而是真真切切,要置他于死地!楚慎行答:“我不信你?!?/br>宛若松動。這話一出,他感受到了天道的喜意。天道詢問:“你要如何才能信?”楚慎行:“只是叮囑,尚且不夠?!?/br>天道:“哦?”楚慎行望著一次次站起、一次次倒下的徒兒,看他傷重,也看他諸多堅毅。楚慎行答:“我要親手廢他丹田。”天道寂靜。過了許久、許久,秦子游不曾重新立起。楚慎行低笑,半是嘲弄,說:“你后悔了?”天道權衡。楚慎行淡淡說:“你果真欺我、瞞我。”天道不言。楚慎行:“倘若我去之后,子游終將難逃此劫難——那我為何要去?為何不干脆讓他死個痛快,不必再經由我這樣一遭?”他話音平平,卻又鏗鏘有力。落在靈臺空間之內,整片識海,都由此震動。秦子游不知這些。他傷重之下,意識朦朧。雖然此前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的靈丹不知何時落下。但這一刻,他還是下意識地前去翻找。自然不曾找到靈丹,但秦子游尋到另一樣事物。他半是無力支撐,半是的確想念。一柄舊笛,從秦子游袖袍中滾出。自白皎在雷澤大世界中,將這舊笛交給秦子游,已經過去二百余年。而自他和張興昌分別,自他和師尊的初見,已有千年。平素修行,與魔族交戰(zhàn),不覺時日流逝。到如今,他一身傷,師尊不在身邊。秦子游再回想從前,忽而多了許多心念。那一日,郢都的月光之下,他與師尊離開望月樓。興昌還在頓悟之中,他們甚至沒有真正道別。秦子游意識模糊之中,覺得友人留給自己的,應該就是一場“道別”。他覺得自己興許快要死了。自然還是遺憾,到底太過托大,以至于無法去師尊身邊。這樣的遺憾,讓秦子游咬咬牙,再度站起。不知為何,藤枝已經久久不動。可藤枝不動,卻也不曾為他讓開前路。秦子游握著寒鴉,再度匯起一身靈氣,要將前方藤枝斬斷。這股靈氣涌出,不僅是透過寒鴉,也是透過他的四肢百骸。靈氣溢散于天地,觸碰到舊笛上的禁制。秦子游起先不曾察覺。但舊笛之中,響起幽幽笛音。他握著寒鴉的手,一點點收緊。“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秦子游往前。他離開平昌城的時候,平昌城尚是冬末春初。伴隨料峭春寒,爹爹送他出城,珍而重之地將日影交到秦子游手中。“今我來思,雨雪霏霏?!?/br>他一路結交友人,滿心只有“行俠仗義”。等到了楚國皇城,他在蒙蒙細雨之中,見到師尊。那日晚間,伴隨著郢都的清亮月光。他尚且不知道師尊的真正身份,只是聽師尊哼起了阿娘曾經哼過的小調。秦子游便似回到從前,阿娘不曾離去的時候,自己跪坐在阿娘床邊,聽阿娘輕輕哼唱。“行道遲遲,載渴載饑……”今日之前,秦子游受過許多大傷小傷。劍修本應如此,他從不覺得苦難。但在以往,他受了傷,他要倒下,師尊總會出現(xiàn)、抱住他。唯有今日不同。今日,師尊一樣被困。他做不到什么、無力去做什么。“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笛音慢慢盡了。在秦子游身旁,舊笛在吹完這最后一首曲子,完成了遲到數(shù)百年的道別之后,化作一陣飛灰,隨風而去。秦子游咬牙,繼續(xù)向前。他覺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總是一片蒼翠。丹田逐漸空了下去,而他猶然不覺。秦子游輕輕地、反復地哼著方才笛子吹出的小調,想著過往,想著從前。不知過去多久,他面前的藤蔓,驀地往兩邊分開。秦子游懷著很多猶疑,不明所以,怔怔望著身前出現(xiàn)的男人。楚慎行的意識重新掌控身體。可他知道,當下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除非——楚慎行往前,兩袖空空,抱住徒兒虛弱的、岌岌可危的身體。他低頭,嘴唇碰到秦子游的耳朵。楚慎行并未講話。可秦子游眼睛緩慢眨動,卻似聽到什么。一個玉瓶從他袖中滾出,落在楚慎行面前。瓶塞打開,其中丹藥滾落。一切都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