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扭曲通敵之罪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齊簡,沉默良久，最終頹然坐回椅子上：“好啊，這便是齊王養(yǎng)出來的好兒子?！?/br>
“只養(yǎng)到十五歲?！饼R簡跪著，聲音平緩,說完話捂著嘴咳幾聲。

聽見這話,皇上狠狠皺眉,最終只是嘆口氣。

王公公又聽了一會兒，確認(rèn)皇上沒再打算說話，這才掀開簾子：“皇上，世子妃帶來了?！?/br>
“進(jìn)來?！?/br>
柳憶走進(jìn)暖閣，第一眼便看見跪在地上的齊簡,他狀若不經(jīng)意般，踱到齊簡身旁，撩起下擺，面朝皇上,目不斜視跪下去：“微臣柳攸臣，參見皇上,?；噬先f歲萬歲萬萬歲?！?/br>
“你來的正好,看看，你身前那是什么?！被实畚⒉[著眼睛，凌厲目光被厚重眼皮遮擋大半。

柳憶應(yīng)是，俯身拾起紙張,余光卻一個勁兒盯著齊簡瞧。齊簡發(fā)現(xiàn)他的意圖，偏過頭，對他勾起唇角。

能笑，估計就沒什么大事，柳憶心里安定了些,垂眸展開紙張，紙上畫著些山川河流，某些點位上，用朱砂畫有小圓圈，旁邊還標(biāo)注著數(shù)字。

這是張，貨真價實的布防圖。

竟然真是蜀地布防圖，還是前幾個月前修訂成稿的，這圖，究竟哪來的？背后那人，竟真敢將這圖，那給探子？

心里驚疑不定，表面上卻絲毫不顯，柳憶看完，緩緩將圖紙放回地上。

“告訴朕，這是什么？”皇上沒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收回目光，喝口茶。

“蜀地布防圖?！绷鴳浐妄R簡說出同樣答案。

“你可知道，這張圖，是從哪來的？”

柳憶搖搖頭，手心微微冒汗。

“不知道？”皇帝冷冷看著他，語調(diào)提高，“你們柳家，掌管著的邊防圖，你如今跟朕說，不知道這圖打哪兒來的？”

這情形，柳憶預(yù)先想過，也想了解困之法，只是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柳憶背上出層冷汗。

這話說出口，風(fēng)險太大，甚至都有忤逆作亂之嫌，但不說出口，就難解如今困局。

管他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豁出去了，大不了觸怒圣上，被拖出去賞頓板子，如今老爹盤踞西蜀，手上又握著兵，皇上有所忌憚，不至于要自己的命。

想清楚這點，柳憶藏在袖籠之中的手，慢慢捏緊成拳，沉吟片刻，語調(diào)平緩如常。

“回皇上的話，這張圖，的確是蜀地布防圖，但這布防圖，蜀軍大營里有，我爹爹手上有，石將軍手上有，朝中…也有?！?/br>
他深口氣，盯著皇上越發(fā)陰沉的臉，正色道：“如今暖閣里的諸位，怕是大半都見過這圖，三皇子見過、太子見過，諸位大臣見過，乃至圣上您，都見過。所以微臣的確不知，這圖是從哪兒來的?！?/br>
見過不怕死的，但沒見過這么不怕死的，眾人聽完這話，都倒吸口冷氣。這柳攸臣為了替柳家脫罪，不惜將所有人拖下水，甚至，連皇上都想拖下水？

這話出口，等于將暖閣里的人都得罪完了，柳憶在心里嘆口氣，靜靜等著皇上暴怒。

只要皇上暴怒，別說是各位大臣，哪怕是皇子，哪怕是背后那個黑手，都不敢挑這時候出來，再替柳家、替自己說什么了。

這正是柳憶想要的，與其暫時脫險，連累石家，且被人拿捏，不如先將自己置身于怒火之下，至少這種情況下，沒人敢逆著圣意，再來或真或假保自己。

確保幕后黑手的下顆棋子，無法落子，攪渾池水、觸怒圣上、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柳憶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皇上也萬萬沒料到，柳憶會這么說，他眼皮翻起來，沉默許久，說句好，將茶杯啪一聲砸在地上。

這聲響動，如同驚雷，眾人嘩啦啦跪倒在地，原本就跪著的齊簡，在大家跪倒時，也跟著偏了偏身子，將柳憶擋在身后。

脆響過后，茶水連同茶杯碎片，一同濺起，齊簡朝服上濕了小片。

因有齊簡擋著，柳憶身上卻干干凈凈，沒被濺上半點，而且連帶著，皇上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憤怒目光，都被齊簡身影擋住大半。

愣愣看著身前背影，柳憶抿抿嘴。

何苦來擋呢，這個時候，只需要說一句雖已成婚，但其中詳情，臣并不知曉，不就完了？

盯著齊簡背影看了一小會兒，柳憶緩緩垂下眼眸，齊簡朝服背后，用金線繡著的那團(tuán)蟒，金光閃閃，刺得他眼睛發(fā)痛，心也有點痛。

茶杯扔完，皇上手邊就沒什么可扔的了，確認(rèn)情況安全，齊簡若無其事拍拍衣擺，側(cè)身看柳憶一眼，笑著往回挪半個身位，張口說句什么。

皇上將他動作全看在眼里，不知回憶起什么，神色有瞬間恍惚。

齊簡于是指著被茶水浸濕的布防圖，信誓旦旦又重復(fù)一遍：“回皇上的話，微臣是說，這蜀地布防圖，臣沒看過?！?/br>
齊簡說的是實情，那日議事，他身子不適，早早回了。

可是，依照齊簡的性子，不可能只是為撇清自己，就提到這個，皇上虎目半闔，大概猜到他要說什么，皺著眉頭吼聲閉嘴。

“我真沒看過?！饼R簡滿臉無辜，眼眸里全都是nongnong不解之情，“想不到啊，我為了兒女私情，派去蜀地的探子，竟能潛入西戎大營，將不知被誰傳出去的布防圖再偷回來，這么想想，也算立了大功？”

這、這都什么跟什么？都這時候，還硬要說人是自己派的？甚至，還能把疑似通敵的罪名，扭曲成立功？眾人聽他說完，臉上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什么表情。

就連皇上，都有瞬間錯愕。

齊簡笑著勾起嘴角，一邊按著胸口，一邊道：“這探子的確是我的人，當(dāng)年我對不起攸臣，害他傷心欲絕、遠(yuǎn)走邊疆，這五年里我有心悔過，于是派了探子，去看看他近況?！?/br>
好好的謀劃，眼看著要被這倆人攪合，三皇子忍不住道：“齊清羽，我知道你想幫攸臣脫困，但圣上面前，怎可胡言亂語擾亂圣聽?！?/br>
“我哪里胡說了？”齊簡撇他一眼，冷哼，“也是，三皇子沒有兩情相悅的人，怎么能理解我們這種情趣？”

情趣？那句話提到情趣了？華瓊嘴角笑容凝固。

“你們也許不信，但我真有證據(jù)?！庇檬峙廖嬷炜攘撕靡粫?，齊簡喘勻氣，繼續(xù)開口。

“我床畔暗格里，有五年以來，探子替我從攸臣那里，帶回來的信箋，皇上可派人去查?！闭f完這話，齊簡又是陣猛咳，咳到后來，眼尾都染上紅暈。

柳憶心尖發(fā)顫，連忙側(cè)過身，輕輕幫他拍背。

齊簡對他眨眨眼，勾起嘴角，一手抓緊胸口衣衫，另一只手持絲帕捂住口鼻，撕心裂肺咳嗽聲過后，手帕背面，透出紅色。

柳憶心跳陡然加快：“齊簡？”

猩紅血液順著手帕縫隙滴落，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