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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一下這么美的光。巷子外也有叫賣的攤販,從生煎包到鍋貼,都是我小時候頂愛吃的東西。在新家的生活還算愜意,我參加完孩子們的答謝宴,就跟老板辭了職。離開寫字樓那天晚上小夏紅著一雙眼說,施老師,以后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我笑,怎么著,咒起我來了?她陪我一直走到地鐵站。海濱城市的游客一年四季都很多。海對岸的燈火若隱若現(xiàn),情侶依偎在一起,以落在海里的星辰為背景合照。這片海,曾經(jīng)承載過好多人的告白。閃光燈此起彼伏的,像要給黑漆漆的海面一些饋贈。小夏在地鐵口站住,向我張開雙臂,像一只正欲展翅的海鷗。她撲過來,說,施老師,希望你往后平安喜樂。年輕女孩的頭發(fā)有不同于方珉的香氣,是春天的泥土,馥郁的繁花,繾綣的低嚀。方珉不一樣,他是最熱的夏陽和最冷的冬雪。“謝謝。”我說,然后結(jié)束了這個點到即止的擁抱。小夏后退的時候,眼里水汽還未散去。“施老師,如果你覺得不開心了,歡迎隨時來找我?!彼曇糗涇浀模斑€有,煩心事也可以找我說。你千萬不要放棄自己?!?/br>我啞然失笑,這個小姑娘是把我當(dāng)做一失戀就要尋死覓活的人了嘛?“放心吧,也歡迎你去我家做客?!蔽艺f,“我自認做飯還不錯?!?/br>從三中辭職后,我聯(lián)系了大學(xué)導(dǎo)師,請他幫忙牽線,接了一些翻譯的活兒。他聽說了我現(xiàn)在的境地,話里話外都是惋惜。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師一直在說,明明當(dāng)初在學(xué)校里我學(xué)業(yè)很不錯,怎么最后選擇那樣一所中學(xué)、又從三中辭職。他問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才會在幾年里把工作換了又換。最后倒是我去安慰他——沒事的,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他說,是了,你一直都是個沒什么野心的孩子,得過且過,好像人家搶破頭的東西跟你沒關(guān)系似的。我笑了。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想搶,唯一一個讓我有些牽念的,終究是沒留住。第33章翻譯任務(wù)不重,只是術(shù)語比較多,大都是金融相關(guān)。我買了一本金融學(xué)基礎(chǔ)來做中英對照,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方珉和鄭九聊天時我聽不懂的內(nèi)容,其實這本書里是有解釋的。我看得入迷,提前DDL兩天完成了工作。后來把厚厚的紙交給甲方,我聽到他們夸我,翻譯得還挺精準。——你瞧,我也能進入方珉的結(jié)界。我換的電話,沒有幾個人知道。除了平時和我爸媽和老朋友聯(lián)系一些外,就沒別的事情了。我爸媽又忙著旅行,沒空搭理我,所以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無人問津的安靜生活。我照舊按劉醫(yī)生的囑咐吃藥,自己做飯,給窗臺上的花澆水。要不是經(jīng)常午夜夢回時猛然看到方珉的幻象,我?guī)缀醵家詾樽约赫娴目梢酝诉@個人。就這樣得過且過地到了重陽。黃歷上說,宜祭祀、結(jié)網(wǎng)、造畜椆棲,余事勿取。我是不信的。依然吃藥,做飯,澆水,翻譯。但窗外的夕陽實在很美,我沒忍住想去海邊走走。霞光被海面撞碎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人出現(xiàn)在天際線附近,背后是被層云分割的晚天。他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脊背筆挺,頭戴一頂貝雷帽。那帽子我認識,當(dāng)初方珉嫌它總粘毛,就扔到了衣柜里,可我覺得這煙灰色很襯他,于是買了個吸毛器,在他出門前整理好再給他。那雙眼睛過于熟悉,以至于那些被強行埋起來的記憶一瞬間涌了上來。我聽到心跳混著海潮,腳步竟然都飄忽了。多沒出息,一看到他,還是會這么慌張。方珉就鎮(zhèn)定多了。他挪了一下帽子,朝我走來。他的皮鞋鞋踩在沙子上,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聲音的,連觸感都該是軟的??刹恢獮楹?,我聽見鈍器捶rou的聲音,就好像一下一下,重擊的是我的心臟。海風(fēng)又涼又腥,我下意識裹緊了外衣。沒想到,一雙手覆了上來,那體溫比我高很多。方珉幫我扣緊了外套,又把他的圍巾分給我。“方珉......?”我一時間分不清現(xiàn)實或夢境,碰了碰他的手背。暖的。下一秒,方珉就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我。海鹽加上夏陽的味道,太熟悉了,我忍住想猛吸一口的愿望,準備抬頭問話,卻被他用手按住了頭。我只能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黑暗和溫暖。“看起來,你過得還可以。”他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我說,還可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珉的胸膛好像顫抖了兩下,聲線也不那么穩(wěn)。但這波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說到最后,又恢復(fù)了那種上揚的尾調(diào)。他說,施岷,林倩阿姨走了。我聽見海浪撞到巖石上,海鷗發(fā)出鳴響。“走......誰走......?”我抬起頭,試圖把這些聲音屏蔽掉。“林倩阿姨?!狈界肫届o地像無風(fēng)的海面,不急不緩,“她本來不讓我告訴你的,但我覺得......你是想知道?!?/br>我當(dāng)然想知道!“什么叫......走?”我問。腦子卻不聽使喚,想著今天是重陽,本該插茱萸的。可寧城沒有這種花,我只在云市見過它。“走就是......”方珉緊蹙著眉頭,語氣依舊無波,可我能從他的眼神震動里看出痛苦情緒。后來他還是沒把話補完,只是嘆著氣,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說,施岷,節(jié)哀。我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胃部猛一抽搐,然后雙腿一軟,在海風(fēng)和晚霞中,我一頭栽進了沙子里。失衡的時候我竟然在想,醫(yī)生這回大概會罵狠我吧。沒想到劉醫(yī)生什么都沒說,看我醒來,只是輕輕摸了下我的頭發(fā),說節(jié)哀。我不懂為什么大家都愛說這句話,好像說出來當(dāng)事人就可以真的順變一樣。“謝謝?!蔽尹c點頭,“我能去看看她嗎?”劉醫(yī)生搖搖頭,“她大概不想任何人去看她吧?!?/br>看我皺起了眉頭,劉醫(yī)生補充道:“她托方珉把骨灰灑進了海里?!?/br>我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只能扯了扯嘴角。本來是想笑一笑的,結(jié)果被口水嗆住了,開始猛烈咳嗽。每咳一下,胃都跟著抽疼。我緊緊按著胃部,劉醫(yī)生趕忙走過來幫我順氣,一邊拍一邊說:“小施,你也別怪她。聽小方總說我才知道,林倩的病已經(jīng)到晚期了,你爸爸本來說要賣房子給她治病,但是化療期漫長且痛苦,她說寧愿活得體面一些,哪怕時間短一點?!?/br>“后來你爸還是選擇尊重她的選擇。他們拿自己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