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莊所謂的曬谷場，太像他侵入班顧意識(shí)里的那個(gè)祭臺(tái)了。低頭看了看班顧，伸出手指揉平他的眉心，他不喜歡班顧皺眉的樣子，他喜歡看他沒心沒肺、沒善沒惡，純?nèi)蝗缬撰F的姿態(tài)。

班顧感到他手上的溫度，用臉蹭了蹭，咕噥一聲。他在做夢，他并不需要睡覺，當(dāng)然也不會(huì)做夢，是酒精讓他獲得了這種類似于入睡的錯(cuò)覺，在陸城家里時(shí)，他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昏昏軟軟的，像躺在云堆里，整個(gè)人像暫時(shí)停罷了一樣，進(jìn)入低消耗的階段，完全可以懶洋洋地放任自己躺在那。

可在這里，昏睡的感覺又粘又膩，糖漿似得纏著他，揮不去，甩不掉，油浸浸，全身不舒服。想睜開眼，眼皮卻不像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正躺在一間干凈舒爽的房間里，被子聞著有陽光的味道?？伤X得他像躺在某處高臺(tái)上，有無數(shù)雙眼睛滿含欲望地盯著他，他們圍在他的周圍，一寸一寸地靠近，直到慢慢慢慢地圍到他的身邊，僅剩一個(gè)伸手可觸的距離。

陸城皺了下眉，又把窗簾拉上，用尾戒的光線拉上網(wǎng)格，班顧這才貼著他安穩(wěn)下來，眉心也舒展了開來，安逸如沉睡的嬰兒。

陸城唇邊不由帶上了一抹笑意，湊上去在他額頭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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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窩在樓上，又關(guān)了門，老村長和妻子上樓看了看，大概覺得不便打擾，就沒出聲，倒是居寅和萬教授打了電話上來，問班顧的情況，又叫陸城下來吃飯，被陸城拒絕后，又替村長夫婦說：給他們留了飯菜。

班顧昏昏沉沉躺了一個(gè)多小時(shí)，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揉揉眼，在黑暗里看到床邊的陸城，狠狠地把自己砸進(jìn)了他懷里，然后在陸城下巴那啃了好幾口。

“天黑了？”

“下次在外面不許喝酒?！标懗谴蜷_燈。

班顧坐在床上發(fā)了會(huì)呆，忽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窗戶，亢莊的夜晚安靜得有點(diǎn)過分。居寅他們還在樓下吃飯，鄉(xiāng)下的屋子不怎么注重隔音，夜又靜，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樓上。班顧皺皺鼻子，有種自己躺在墓xue里，墓外有人說著話的疏離感。

陸城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他的長發(fā)理順一些，然后聽到居寅在樓下使勁慫恿老村長帶他上山去。

老村長死咬著不肯松口，只推脫：“那不是公家的地，租了就是私人的，不好這么上去?！?/br>
居寅說：“村長替我們打聲打招呼?！?/br>
老村長：“啊呀，哪有這么大的臉，我們這村都托了于總的福，才有這安逸日子，哪里臉跑去他們跟頭說三道四的。”頓了頓又說，“守山的那些人不聽人打交道的，得于總打電話親自交待才行?！?/br>
居寅失望：“那還得找陸總牽牽線？”

萬教授勸說：“居老師，我看這事就算了，咱們也不知道陸總跟于家到底什么交情，別為難人?！?/br>
話到這份上，居寅總算不吱聲了。

班顧偷聽了一會(huì)：“居寅為什么這么想去？”

“也許想吃魚婦的rou？”陸城半開玩笑。

班顧嘔了幾聲，誰會(huì)吃那玩意啊。

樓下居寅耳朵比狗還靈，立馬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然后一個(gè)電話上來催他們下樓吃飯。村長的妻子將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麻利地?fù)Q上溫著的菜肴。

班顧晃下樓，居寅一見他就打趣：“小顧，你這酒量，下次只能喝飲料?！?/br>
老村長夫婦拉他們坐下，雙雙幫著擺碗筷：“熱著呢，也沒跑味。”

老村長訕訕：“要不陸總來點(diǎn)……”

村長妻子橫一眼：“整啥酒，要整也得先讓陸先生吃飯?！?/br>
萬教授附和：“對(duì)對(duì)，先吃點(diǎn)飯，小顧也吃點(diǎn)?！?/br>
班顧吃東西純粹嘗味道，試了試味，覺得很不錯(cuò)，拋開亂七八糟的情緒，全神貫注地吃起雞rou，陸城還幫著挑了挑魚刺。

居寅看不過眼，酸得嘶了一聲，這秀得，讓人直倒牙。

萬教授看看時(shí)間，才七點(diǎn)，順嘴問：“村長，你們莊子里睡得早吧，我聽外頭都沒聲了。”

老村長夫婦點(diǎn)頭：“睡得早，天熱時(shí)大伙飯后在樹下納個(gè)涼，現(xiàn)在天涼了點(diǎn)，就沒人了，都早早睡下了。”

萬教授也不知是因?yàn)楹闷孢€是為了消食順順腸，起身去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后，帶著訝異：“我看好些人家燈都黑了?！边@睡得也太早了點(diǎn)，半點(diǎn)娛樂也沒？電視也不看？

“早睡好?！崩洗彘L說道，“我們這有個(gè)說法：晚睡會(huì)遇著不好的事。這一家一家都睡得早?！?/br>
居寅問：“這有什么說法？”

老村長想了想：“好像沒啥具體的說法，就莊里頭的一句話。”

倒是村長妻子說：“是有個(gè)說法，說魚女喜歡在晚上出來，撞著了不好?！?/br>
“你那瞎說的。”老村長搖頭。

“咋瞎說？”村長妻子駁道，“這好多古話、老話也就瞎說一句，真不真的哪知道?！?/br>
老村長說不過妻子：“就你搬道理?！?/br>
既然是莊子里的習(xí)慣，萬教授就說：“那不如村長先休息去？”

班顧咔嚓一聲咬碎一塊雞骨頭，居寅被他嚇了一跳：“小顧這牙口真好?！?/br>
班顧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陰陰一笑，燈光一打，很有幾分恐怖片效應(yīng)，居寅想說的話被噎在喉嚨里，半天沒出聲。

村長妻子笑呵呵：“咱莊現(xiàn)在也睡得晚，你們不用顧慮我們，我記得以前真是擦黑就睡了，現(xiàn)在不行，有電腦有手機(jī)，都窩著看呢，就上了歲數(shù)的早睡慣了，才真的睡去。”他們夫婦等得陸城和班顧吃好，收拾了碗筷，又洗了水果一個(gè)房間送上一盤子，老倆口這才回去洗漱睡覺。

居寅和萬教授不習(xí)慣這么早睡，聚在陸城和班顧的房間聊了會(huì)天。

“這亢莊以前八成很封閉?！本右f，“我看他們很多習(xí)慣都還保持著。”雖然住的房子是新的，屋里也都是現(xiàn)代化的設(shè)備，生活的模式卻還像停留在以前。

萬教授：“這里的地理位置也由不得他們不封閉，沒通公路以前，出去都困難。”

陸城看了眼居寅：“就像他們的信仰，說是有上千年。”

“這莊子有千年歷史？”萬教授帶著點(diǎn)疑問。

居寅兩眼一亮：“他們供奉的魚女，怎么看都是魚婦，我越來越覺得這里有魚婦墓，陸總……”

“拒絕?！标懗切α艘幌?，“我和班顧有私事?！?/br>
萬教授私心也不贊同居寅去找魚婦墓，搭腔：“居老師就別為難了陸總，老話說入鄉(xiāng)隨俗，咱們也早點(diǎn)休息，實(shí)在睡不著，躺在床上也好，爬上了一天的山，骨頭都酸痛了，居老師，走走走。”

居寅沒辦法，只好跟著萬教授回房。

班顧在趁夜去古墓還有跟陸城一塊躺被窩里的兩個(gè)選擇中，愉快且堅(jiān)定地選擇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