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說。

他伸出手，想去輕扶他的臉頰。下一秒，整個宮殿像張濕透的紙一般消融掉，陸城發(fā)現(xiàn)他又回到了祭臺。

祭臺的四周仍舊跪滿了人，他們舉著空碗，祈求著rou糜，哭著，喊著，悲喜著。

陸城又看了看天上猩紅的太陽，石臺上躺著的班顧奄奄一息，全沒有了人樣，他的手臂，他的腿，他半邊的身體……華服被棄在一邊，取而代之的是一丈紅紗，堪堪遮擋著他完好的部位。

祭臺上多了一個人，衣飾華貴，許是他們的王。

“王，快一年了，但，我們的民還未曾盡數(shù)康復(fù)?！贝估系奈妆曊f道。

王拿手掩面：“阿弟……不，神子……不，rou糜夠吃嗎？”

“怕等不及?！蔽灼鄲淼卣f，“神子的rou并不是取之不竭。”

王更加悲傷了，擺了擺手：“巫主，做主?！彼矗拔覀儾皇翘煊又?/br>
，不該肖想得不到的神力。”

“這是帝的報復(fù)?！蔽组L嘆。

王苦笑連連：“帝轉(zhuǎn)世就不是帝，甚至都不是人，我怎能以為食之得……報應(yīng)?！?/br>
巫跪拜：“王的本意，是想讓我等在如此亂世活下去，才觸犯天地間的禁約。”

王仍舊傷心，大概是過于愧疚，不敢多看班顧一眼，頹喪地離開了祭臺。

不知過了多久，天氣變得溫暖，祭臺四周跪得人少了，石臺上蒙著一塊紅布，猛得一看，以為下面什么也沒有，只有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隱約有一個人形。

庖將一節(jié)腿骨上的rou一點一點刮下來，連軟骨都沒放過，說：“這是最后一次了。”

祭禮官仍舊像往常一樣分好rou，從鼎中刮下最后一勺，揚聲：“還有誰沒有吃到rou糜?！?/br>
一個男子牽著一個孩子撲到祭臺上：“我兒不曾吃?！?/br>
祭禮官道：“好運道，剩最后一口?！?/br>
男子欣喜若狂，忙令兒子跪下。

“不，我不吃?！蹦呛⒆泳芙^，“我是人，我不吃人rou。”

祭臺上的王、巫、祭禮官怔愣在那，木訥地看著不愿吃rou的孩子。

男子急道：“神子的rou，能治病?！?/br>
“我是人，我不吃人rou。”那孩子堅持，“只有野獸才吃同類，我不是獸。你們不是病了，你們是瘋了?！?/br>
王呆怔：“神子愿恕?！?/br>
唯一沒吃過rou的孩子仍在堅持：“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獸，我，不吃人的rou。”他跳下祭臺，往荒野跑去，沒多久就消失在連綿的群山之中。

陸城看王站在祭臺上，久久地注視著孩子消失的方向，好似萬年后才踉蹌地抱起班顧的殘骨，登車回到宮殿。班顧素白的骨架被擺放在玉席上，王親手為他穿上斂服，親手送他入石棺之中，親手推上棺蓋。

一座無字的墓。

外面萬民送行，他們伏在地上痛哭、哀悼，哭得將要昏厥過去。

陸城冷笑一聲，重新回到無字墓中，躺進石棺里面，將班顧骸骨擁入懷中：“班顧，可以回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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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顧托著腮，面條似得掛靠著廊柱，百無聊賴：“啊，陸城好慢，我的死因這么復(fù)雜，要查這么久？祝宵，特物處的電腦能玩游戲嗎？”

“掃雷？蜘蛛紙牌？”祝宵將煙屁股投進杯子里。

“動作游戲？”

“沒有?！?/br>
“我可以下載一個嗎？”

“沒網(wǎng)速。”

班顧翻翻白眼：“算了，我去地宮看看。”他把小白往祝宵懷里一塞，正要走，拍拍腦門，“等下，我去便利店買瓶冰闊樂帶下去，薯片也來一包?！?/br>
祝宵啞然，目送班顧飄走，也疑惑：“確實有點久啊。”

第51章

扶官巷從街頭到街尾就沒便利店、小超市之類的，班顧一路晃到街外才找到一家小超市，老板是個挺潮的一老頭，坐那吹著空調(diào)看著小視頻，時不時地哼幾句小曲“最愛西湖三月天，斜風(fēng)細雨送游船，十世修來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

看到班顧進來，“唉喲”一聲，驚奇：“喲，小師哥，你這頭發(fā)得留好幾年才能養(yǎng)這么長吧？”

班顧有點應(yīng)付不來這種過于熱情的老人，乖乖回答：“很多年?！?/br>
“別說，男娃留長發(fā)，居然也挺好看的。”老頭嘖嘖夸，“瞧這生得多俊，得有不少女孩子追吧，記得，要專一，可不能花心，哈哈哈?！?/br>
班顧眨著眼，指指冰柜：“我買冰可樂?！?/br>
“自己拿去吧?！崩项^還在那夸，“這年頭，小伙生得比姑娘還俊，都可以當(dāng)大明星了。”

班顧羞愧啊，他倒是進娛樂公司了，可惜連個水花都沒有，至今還用著陸城的錢，打開冰柜的門，拿了一瓶可樂，想想得給陸城也帶上一瓶，再想想一瓶不夠，得多給陸城多捎點，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原司祝宵什么的，管他們?nèi)ニ馈?/br>
“我要買這些。”班顧把可樂一股腦推到柜臺上，找了找支付碼，“刷哪？”

老頭翻出支付小牌牌：“這這，我給你找個袋子，如今講究環(huán)保，一般我都不給袋子，得虧你生得俊俏?！边呎f邊彎下腰去柜臺底下扯袋子。

班顧捏著手機正要付錢，只覺心口發(fā)酸，他和自己地宮息息相關(guān)，雖然不知道里面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卻知道陸城那邊有變故，當(dāng)下可樂也不要，第一時間去看出了什么事。

“來，小伙子，給……”袋子？可憐店老板一把年紀(jì)直起腰時整個都懵了，這……這……大白天的是活見鬼了？一個大活人怎么不見了？出去了？他的店裝了感應(yīng)器，人進人出都有“歡迎光臨”的聲，沒聲啊。難道是壞了？

店老板跑到門口，感應(yīng)器立馬甜甜地喊“歡迎光臨”。老人家青天白日驚出一身汗，不死心，又跑到店外面看，哪有人？大中午的，明晃晃的太陽，別說人了，狗都沒有一只。他就說那男娃不對勁了，什么年代了，還留這么長一頭頭發(fā)，翻出幾個蘋果給關(guān)公他了老人家上點供，保佑小店平安，順便再保佑天天發(fā)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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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顧回到自己的墓里，原司暈倒在前殿人面紋方鼎前，臉色慘白，伸出手指湊到他鼻子探了探，唔……還有呼吸。

陸城卻沒在這。

班顧撇下原司，長明燈幽幽地發(fā)著光，他走到自己的地宮里，看著正中的石棺，伸手推開棺蓋，果然，陸城靜靜地躺在里面，白色的襯衫，交疊在腹部的雙手，衣袖上一對藍色寶石袖扣，英俊的臉上一片安詳平靜。

班顧趴在棺材邊緣，抿著唇，漆黑的眼中神色變幻，確認陸城沒事后，莫名得開始惡向膽邊生，想讓陸城一直陪自己睡在石棺里?？墒?，陸城怎么也是活人，將一個大活人關(guān)在棺材里好像挺不人道的，九成九人沒死，先成精神病。

班顧憂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