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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那件事之后,連沈易的東西都不屑要,卻要對這僅僅五千的獎學金低頭了——他那時候不得不為每一筆錢做打算。黎問在那次之后,倒真的沒再回過學校,薛樅卻忘不了當年的窘迫。在拿到正式工作后的第一筆工資時,他就想要將這筆錢十倍地還給黎問。即使黎問仍然不屑一顧,可至少了卻了薛樅的心結(jié)。微信提示音拉回了他的思緒。見黎江越收了錢,薛樅順手將他刪了,才把手機扔到一邊。鈴聲又響起來。薛樅左手的胳膊枕在腦袋下,也不想動,只維持著這個姿勢,伸出另一只手隨意在床上撈了一把,卻沒摸到。只好坐起來,前傾了身體,在卷成一團的被子里探出手去,才觸碰到仍在震動的機身。薛樅看了眼來電號碼,指尖猶豫著,從掛斷的位置移向了右上角的靜音。他又躺回床上。手機屏幕在他的身側(cè)一閃一閃,熄滅兩次后,固執(zhí)地又閃爍起來。薛樅閉上眼,因為是白天,視網(wǎng)膜上仍然映出白亮的光。他用手背輕輕搭在眉骨,又緩慢地將眼睛睜開。遲疑著,他的指尖最終滑向了屏幕。“孟南帆?”薛樅輕聲道。那邊卻只有遠遠近近的嘈雜人聲,薛樅凝神聽了,才隱約猜出那些人是用法語在交談。大概只是不小心碰到,誤撥到薛樅這里。方才的猶豫不決倒真是一個笑話。薛樅的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聽筒里又傳來衣料窸窣的摩擦聲,與酒杯清脆的撞擊聲。“通了?”是不屬于孟南帆的男聲,帶著絲雀躍。薛樅沒有說話。“稍等啊?!彪娫捘嵌说穆曇糇兊媚:艘恍?,對另一個人說道,“南帆哥快過來接一下!”又是程煜。“怎么了?”孟南帆的聲音由遠及近。“我試了試信號,這里還不錯,就想先撥過去看看……哪里知道就撥通了?!?/br>“你打給誰了?”“就那個,”程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那個薛樅啊。你不是惦記著給他回電話嗎?”孟南帆的聲音清晰了一些,想必是走到了程煜身邊:“誰讓你——”“可是你一直心不在焉的……”程煜截住他的話頭,“晚餐是我和他們約的BBQ,晚上又不回城區(qū),我也怕……你不高興啊?!?/br>“算了,”孟南帆輕聲嘆氣,“給我?!?/br>然后薛樅才真正聽到孟南帆的聲音,就在耳邊,幾乎讓他錯覺是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像……那段時日。“小樅,不好意思,”孟南帆脫口而出,才意識到自己總是在對薛樅道歉。上次遇到他后其實沒再見過,卻似乎每句話都差不離,表達著或深或淺的歉意,“剛剛斷掉了,后來也一直沒信號?!?/br>“沒有關(guān)系?!毖合袷菍λ穆曇舳籍a(chǎn)生了應激反應,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又刻意地松開。孟南帆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話,他從接到薛樅的來電起,就覺出些心神不寧,此時又像是無話可說。他面對薛樅,常常涌起一股陌生又奇異的情緒,卻又不能確切地捕捉,只好解釋道:“本來想回去之后再打給你,但是小煜和這邊剛認識的朋友約好了,在野外找個景色好的地方小聚一下,就耽誤了時間?!?/br>見薛樅沒有搭腔,又繼續(xù)道:“而且路途上信號也一直時強時弱的,怕打過來又斷掉?!?/br>“嗯?!毖菏疽庾约涸诼牎?/br>“今天是他的生日,”孟南帆的語氣也急促了一些,帶著幾分迫切,解釋道,“我也剛知道,所以……要多陪陪他?!?/br>“跟我說這些干什么?”薛樅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裹著冷意,像團碎冰,直接將孟南帆心中莫名熱切的一小簇火星砸滅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辯解有多么唐突,更是不知道為什么,會情不自禁地把前因后果都講述得如此細致。可他仍然脫口而出:“我過來這邊采風,是之前就定好的,不是特意——”“跟我說這些干什么?”薛樅又問了一遍。孟南帆愣了一下,才像沒聽見一樣,仍然溫和地繼續(xù)道:“之前你問我三周之后,是有什么事嗎?”“現(xiàn)在沒事了?!?/br>如果兩個人之間的步調(diào)真的存在某種頻率與節(jié)奏,那么他們便總是不斷錯位,一次次脫節(jié)。大概也是薛樅從前不識好歹的報應,他無數(shù)次地冷待孟南帆,逼得孟南帆的耐心也終于告罄,找到了更適合放在心尖上的人。至少曾經(jīng),也得到過真摯的誓言,真切的關(guān)心——那些都不曾作偽。落后的半步,在不恰當?shù)臅r機,也可以成為錯過的后半生。孟南帆沉默下來。即使沒有立場,他也被薛樅的冷淡刺傷了。他總覺得一切不該是這樣,卻又不明白究竟應該是何種模樣。沒有人掛斷,他們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僵立在地球的兩端。直到那個帶著愉快笑意的聲音插入進來,“說完了嗎?可以插蠟燭了!”程煜見孟南帆許久沒有說話,便捧著蛋糕湊到孟南帆跟前,“南帆哥,你先幫我點燃吧,我沒帶打火機?!?/br>“再等等,”孟南帆將手機傳聲的位置捂住,不愿讓薛樅聽見他們的對話,“我馬上過來。”不用他遮掩,薛樅也明白,程煜和孟南帆之間,暗涌著他人無從插入的氣氛。“如果是急事,我盡量趕回來,”孟南帆詢問道,“好嗎?”其實這段采風的行程可短可長,程煜偏鬧著要跟他一起過來,又自作主張列了長長的清單。孟南帆不想拂他興致,也就默許了。“沒必要?!?/br>再重大的事情,也比不過放在心上的人一句小小的撒嬌。薛樅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仍然殘留著曾經(jīng)被烈火焚燒的痕跡,繚繞著濃黑的、令人心悸的圖案。或許真的只是黃粱一夢。他早該醒了,怎么又沉入夢中。大概是這回的夢境過于純摯美好,才讓噩夢纏身的薛樅,情不自禁地迷失其中。明明睜開眼,才是屬于他的現(xiàn)實。“到底是——”孟南帆追問道。“說了沒事。”薛樅還哪里肯將自己放在天平上,與另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陌生人,讓孟南帆衡量。侮辱的不知道是誰。也是他自作自受,終于用渾身的尖刺與戾氣,消磨盡孟南帆的善意與情意。胃部泛起的酸水讓薛樅猛地捂住了嘴,身體內(nèi)部的某個地方抽痛著痙攣,像從前被薛薇懲罰的時候一樣。他這才意識到,最近幾天的作息晨昏顛倒,讓他的飲食恢復了不規(guī)律的狀態(tài)。安分多年的胃,被不愛惜地折騰了一番,又氣勢洶洶地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