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繃不住情緒，讓裴宇擔心。正想掛斷時，裴宇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哪位？”

陸少航瞬間濕了眼眶。

委屈、難過、憤怒、不甘……種種情緒齊齊涌上心頭，他下意識想抬手抹一下眼睛。

“哎呀不行的，你這樣會感染的，”護士幫他用帕子擦了下臉，小聲問：“要不要我跟你朋友說一聲？”

陸少航搖搖頭，護士識趣地走開了。

“……小航？”裴宇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陸少航抽噎著應了一聲，深吸口氣試圖撫平聲音里的顫抖，但嚴重的鼻音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是我?！?/br>
“你在哪里？”裴宇察覺出了不對勁，“晚上給你發(fā)了幾條微信，你也沒回。怎么了嗎？”

“我……”

陸少航只說了一個字就又想哭，剛才被他爸往死里抽的時候，他都沒掉一滴眼淚，可在裴宇面前，他總是這樣脆弱。

“別急寶寶，慢慢說?！迸嵊钅沁厒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你先告訴我你在哪，用得誰的手機，我好去找你?！?/br>
“別！”

陸少航立即阻攔，要是裴宇真的找來了，那就是他爸媽的下一個靶子。

“我跟他們攤牌了，這幾天估計都要在家里待著，先不要聯(lián)系我了，等我去找你?！?/br>
“……”電話那端靜了一瞬，裴宇才問：“有沒有受傷？”

陸少航在枕頭里狠狠蹭了下臉，才悶聲道：“沒有，你別擔心。等過幾天我再找你，先掛了啊?！?/br>
他沒給裴宇任何反應時間，就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還給護士，道了句謝謝，然后就再沒說話。

第二天他轉(zhuǎn)入單人病房進行消炎治療，任憑宋雅如何給他道歉和關(guān)心，他都一言不發(fā)。

到后來，甚至連飯也不肯吃一口。

“算mama求你了，吃一點行不行？你這樣下去，人會受不了的?！?/br>
宋雅雙眼紅腫，頭發(fā)凌亂，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見陸少航始終不為所動，她垂下頭去，眼淚順頰而下：“我知道你恨我們，可沒想到，你竟然這么恨。到底是我這個媽當?shù)奶×恕！?/br>
說完，她出去叫醫(yī)生，說了陸少航這三天不肯進食的情況。

來了幾個護士好說歹勸，也沒能說動，到了晚上醫(yī)生只能給他輸營養(yǎng)液。

醫(yī)生把宋雅叫到走廊里，勸她先回家休息，陸少航對她的抵觸情緒太強，她留在這反而不好。

“可我要照顧他……”

“我們有值班護士，定時查房，不會出事的。您一個人也不能連軸轉(zhuǎn)，得養(yǎng)足精神才好照顧病人?！?/br>
宋雅猶豫再三，還是聽從了醫(yī)生的建議，回家去了。

陸少航躺在病床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靜靜注視著輸液管里緩慢下滴的藥液，思緒放空中，病房門被推開又輕緩關(guān)上。

他閉上眼，等護士給他量測體溫。

一只溫熱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拇指隔著稀薄的空氣，似有若無地擦過顴骨上的傷口。

他感覺不對勁，睜開眼，正對上一雙盈了淚光的眼。

霎時間，他的眼底也被淚水打濕了。

“……宇哥?！?/br>
他艱澀地開口，聲音已經(jīng)啞得分辨不出本來的音色。

“不要哭，我不疼了……”

67.

“你怎么找來了？”

陸少航想坐起來，顯得有精神些。

裴宇按住他不許亂動，探身打開床頭的一盞小夜燈，瑩白的光把陸少航本就沒有血色的臉照得更加慘白。

裴宇拉過椅子坐在病床邊，小心翼翼牽起陸少航包扎得跟粽子一樣的手掌，沉聲問：“還疼嗎？”

陸少航搖搖頭，努力擠出一絲笑：“護士給包得太丑了，其實沒那么嚴重?！?/br>
裴宇掀開薄被，看了一眼同樣纏著繃帶的膝蓋，只看這些就已讓他心如刀絞，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陸少航皮開rou綻的后背。

他抓緊陸少航露在繃帶外的一截兒手指，深深埋下頭去，陸少航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看到裴宇的肩膀在輕微發(fā)抖。

——他在哭。

“宇哥……”

陸少航微勾指尖，劃過裴宇濕潤的眼角，啞聲道：“你別招我了，護士不讓我哭的。”

裴宇悶悶“嗯”了一聲，顫抖著吻了吻那微涼的指尖，才歪頭看向陸少航的臉。

“怎么這么傻？出柜至少該確保自己的安全?！?/br>
“話趕話，說到那里了，就干脆豁出去了。”陸少航這次是真的在笑，“現(xiàn)在感覺良好，一身輕松?！?/br>
裴宇根本笑不出來。

“出柜這事，本該是我和你一起來面對承擔的。”

“不是的，”陸少航就怕他自責，“我出柜跟男朋友是誰沒有關(guān)系，重點在我自己。難道我換個對象，出柜就不會挨打嗎？”

裴宇看著他：“那你也不該瞞我?！?/br>
陸少航閉了閉眼，才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么找來這的？”

“那晚聽你聲音不對，我回撥了電話，是護士接的?！?/br>
裴宇連夜趕到醫(yī)院來，先在護士站問明了陸少航的傷勢和病房號，就一直在外面守著。

直到今天才有機會，進到病房里來看一眼。

“……我媽，”陸少航說話有點急，嗆得咳嗽了好幾聲，“我媽沒看到你么？”

“不確定是真沒看到，還是在刻意忽略?！迸嵊钣值皖^吻了下他的手指，“那些都不重要，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你趕快好起來?！?/br>
陸少航點點頭，緩緩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在裴宇的嘴唇上輕輕刮了一下。

“這只也要親?！?/br>
裴宇順從地親了親他的指尖，又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你睡吧，我給你看著輸液瓶?！?/br>
“……那輸完液你會走嗎？”

“不走，我整晚都在這陪你?！?/br>
陸少航聽話得閉上眼，可一切還覺得不太真實，他睡不踏實，隔幾分鐘就要睜眼看看裴宇還在不在。

但他連著幾天沒有進食，精神不太好，實在撐不住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他是從噩夢中驚醒的。

裴宇立刻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