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擋在他身上，隨著每一次沉重的呼吸落下，都有液體滴在他的臉上，隨著時間分秒的流逝漸漸染濕他的半邊臉。

程嘉余的大腦一片空白，血腥味漫進他的鼻腔，令他恐懼到渾身近乎麻痹。他抬手摸到哥哥的身體，像摸上一片即將倒塌的殘垣斷壁，“哥……哥……”

哥哥在他堅持不斷的呼喚下，過了很久終于給出回應。

那個低緩好聽的聲音變得沙啞，低弱，很近地挨著程嘉余的耳朵響起。

“程嘉余……你真是個小瘋子。”

眼淚不知何時流滿臉頰。程嘉余站在病房門前，淚水一直浸透衣襟，滑過單薄的胸口。長廊空空如也，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

他早該明白若有一天這段黑暗走到盡頭，他們沒有一個人會好過。

“嘉嘉。”

程嘉余回過頭，看見mama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望著他。她看上去疲憊憔悴，不比他們?nèi)魏稳撕枚嗌佟?/br>
程嘉余抹掉眼淚，程母拉住他的手將他牽到旁邊長椅坐下，慢慢為他擦掉眼淚。

“嘉嘉，我的寶貝，都是mama的錯，都是mama不好?！背棠傅难劭粢矟u漸發(fā)紅，她不斷撫摸程嘉余的臉，“我知道你哥哥從小就……和別的小孩不一樣，可我沒有在意，你哥哥總是什么都好，都優(yōu)秀，我以為……對不起，嘉嘉，我不該讓你和哥哥一起住，我……”

程嘉余木然低著頭。程母哽咽半晌，隨后捧起他的臉，輕聲說：“嘉嘉，我聽說小周會去國外讀大學，他問我，可不可以讓你和他一起去?！?/br>
程嘉余很久才反應過來，茫然看向mama。程母的眼中含著淚光，溫柔又苦澀地看著他，“你想去嗎？你的英語成績還不錯，可以先去那邊讀一年預備班，再進大學讀書。有小周和你一起，他是個好孩子，又開朗，心地又善良，你和他在一起一定會開心很多，好嗎？”

程嘉余喃喃問：“哥哥怎么辦？”

程母像是忽然難以呼吸一般，看上去非常難受，非常痛苦，以至于臉部都扭曲起來，模樣令程嘉余感到驚心。程母顫抖著嗓音問他：“你還想繼續(xù)和哥哥住在一起嗎，嘉嘉？”

程嘉余害怕程母的表情，下意識搖頭。程母這才看上去順暢一些，她捧著程嘉余的手哄慰道，“mama和爸爸會照顧哥哥，哥哥不會有事的，你安心去國外念書，多多認識朋友，好不好？”

程嘉余渾渾噩噩點頭。他心想mama知道他和哥哥的事了，知道了多少，他心驚膽戰(zhàn)不敢問。mama要他們分開，他想mama是對的，也想如果自己說一個“不”字，mama可能會當場瘋掉。

“那……我還回來嗎？”程嘉余小心翼翼，茫然無措地這樣問。他不確定mama要他走，以后是否還需要他回來，他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有用的事，既不像哥哥是爸爸mama的驕傲，反而總是生病，成為所有人的累贅。

他想自己還是不要回來的好。

程母蹲在他面前，仰起臉看著他。mama老了，眼角的細紋越來越多，她的眼睛美麗又溫柔，卻在看向自己的時候充滿了悲傷。

“直到你大學畢業(yè)，都不要回來。就當你幫幫mama?！背棠敢灶~頭抵著他的手指，半晌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對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去上學，爸爸mama就安安心心照顧哥哥，等你畢業(yè)后，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解決?！?/br>
程嘉余不知道一切會不會好起來，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走，受折磨的就是他的mama，或許還有很多人，他愛的人，愛他的人，都被他拖進漩渦精疲力竭。

他還要不斷地不斷地犯錯嗎？

程嘉余答應了。

一個月后他可以出院，周都將他接到自己家住，兩人一起上學，回家，和周家請來的私人老師學英語準備出國的考試。

周都的家很富有，早早便為周都和程嘉余辦理好所有出國手續(xù)，周都只字不提其他，只走到哪里都陪著程嘉余，帶他吃好吃的，四處找漫畫和游戲給他，陪他一起鍛煉，和他一起念書念到晚上，睡覺前幫他按摩，趴在床邊和他小聲說話，直到程嘉余慢慢進入夢鄉(xiāng)。

周都的父母也喜歡程嘉余。周母總是說，“如果周都是哥哥，嘉嘉是我們家弟弟就好啦?！?/br>
程嘉余從來沒有在周都的家里見過周楊，周家的人也從來不提這個名字，只有周都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程嘉余已經(jīng)出院，他知道周都是去看望周楊。

他問周都，“你哥哥病了，不回家休養(yǎng)嗎？”

周都一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樣子，只說，“哥哥很久沒回家了……他不喜歡家里?！?/br>
隨著考試順利通過，隨之而來是程嘉余的高中進入尾聲。程嘉余需要在國外讀一年預備班，在夏天還沒結束前就要離開這里。周都于是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和他一起離開。

爸爸mama為程嘉余送來打包好的行李和一應證件，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晚飯，互相都很喜歡對方家的小孩。之后程母上樓幫程嘉余收拾東西，程嘉余就跟著蹲在旁邊疊自己的衣服。

“嘉嘉，給。”程母拿出一個嶄新的手機盒遞過來，摸摸程嘉余的頭，“給你的出國禮物，喜歡嗎？”

程嘉余接過手機盒，點頭說喜歡。他拆開新手機，坐在地上拿出自己的舊手機，剛取出舊的手機卡要放進新手機里，手就被mama輕輕按住。

程母捏住他手里的舊手機卡，抽走。程嘉余怔住。程母取出新買的手機卡放進他手里，“mama特地去買了個新的，可以在國外用的，很方便?！?/br>
程嘉余默默拆開新手機卡，插進新手機的卡槽。他打開手機，里面空空如也，空到程嘉余一時不知該拿它做什么，便放到一邊。

程母看著他的舉動，牽起他的手，“嘉嘉，mama再拜托你一件事。出國以后，不要聯(lián)系你哥哥，好嗎？”

“哥哥他出車禍的時候撞到了腦袋，醫(yī)生說可能對大腦記憶存在影響?！背棠刚f，“爸爸和mama要慢慢幫哥哥恢復，盡量減少外部的刺激，如果你突然和哥哥聯(lián)系，他可能……mama不是怪你，mama只是覺得……這樣會……更……”

程母說到后來，不知如何接下去自己的話。程嘉余卻開口道，“好的。”

他說，“mama，你放心?！?/br>
程母走后，周都收到班上同學邀請喊他出去玩，也帶上程嘉余一起。程嘉余說不想去，周都便也想推辭。

“你去?！背碳斡鄬χ芏颊f，“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和他們好好玩?！?/br>
周都很聽程嘉余的話，只是摸摸他的頭，就出門去了。程嘉余獨自呆在房間里，坐在床上，看落地窗外深深淺淺的樹影，月色盈盈，落下清冷的光輝。

他沒有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