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道：

“上次我們來的時候，月亮是圓的，今天月亮不圓。”

“無妨?！?/br>
☆、27-海之祭歌

羅家人曾在礁石上用血刻畫法陣,如今礁石仍然在,血跡早就不見了。當(dāng)時羅三娘逃得快,并不知道后來的事，羅家變成魚人后,早就被拖走燒成灰了，想追溯記憶也沒有辦法。

羅三娘形容了一下法陣的樣子。她驚慌一瞥，沒看清楚。

司青顏從她記憶里還原出陣法的樣子,用海水在礁石上畫出來。

陣法十分繁復(fù)，不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層次。羅三娘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做各種手工活,并不知道家人是從哪里得來的邪法。出事那天晚上,她被繩子綁著,在船艙里裝睡,悄悄磨繩子，他們依次放血,畫完陣法，要把她的心挖出來。羅三娘掙開繩子，跳進(jìn)海里,爆發(fā)出超常的速度，成功逃跑。

當(dāng)然，就沖她又回到家里，照常和家人相處，就能看出她不太聰明。像羅三娘這樣的小孩子，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殊為不易。

“那天看到的圖案就是這樣?！?/br>
羅三娘對司青顏能重新還原陣法的本事表示震驚,但也開始害怕起來。萬一又要挖她的心呢？

“別怕。”

司青顏彈了一下羅三娘的額頭。

“師父?！绷_三娘呆呆叫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哎，是個憨憨。

司青顏默默在心里憐愛徒弟的智商，開始分析：

“原本看不出什么來，綜合地勢，這里應(yīng)是海眼，本該匯聚四方風(fēng)水之力，凈化海域，此處卻無任何異相，反而像一灘死水。這里的風(fēng)水之力被抽離，組成一個龐大的陣法，像在鎮(zhèn)-壓著什么?！?/br>
“而這陣法，有意借血脈之力，撬動封印，如今應(yīng)該成功了?！?/br>
“和蓮云海一樣嗎？這里也鎮(zhèn)-壓著邪物？”司無咎問。

“或許是這樣，具體是什么，等我一探便知。”

海里赤蝶太突兀，司青顏放出去的是小鯉魚形態(tài)，仍然被整片海域排斥。

但他執(zhí)意要下去，終于抽出花神劍，一劍斬落，溫和的白光亮起，將黑沉的海水一分為二。

劍光再溫和，也不改初衷。

劍是殺伐利器。

分開的海水并沒有合攏，細(xì)弱的銀光組成兩道光幕，截住海水洶涌的巨力。看似沒有威脅，稍稍觸及，便會被壓縮到極致的劍氣刺成篩子。

“我和你一起下去”。敖悟跟在司青顏身后。

其他人都沒說話，默默跟著。

“或許會有些危險。”司青顏并沒有拒絕。

他遲早會離開蒼涯，未來這里由其他人守護(hù)。

自他腳下，冰藍(lán)色的階梯向海底蜿蜒而去，霜花在冰面凝結(jié)出華美的紋路。

或許每個人都會對某種聲音有特別的偏好，自從那天冰封過天火后，司青顏再聽到結(jié)冰的聲音，心中便有些小小的愉悅，仿佛有種子在剎那間破土而出。

司青顏突然有點(diǎn)喜歡這個不常用的冰系天賦。

這片海域距離陸地最近，地圖上，名為珥海。

不遠(yuǎn)處就是陸地，然而這里卻深得可怕。

冰藍(lán)階梯不停向下延伸，赤蝶翩翩飛舞，蝶翼散發(fā)出溫暖的火光，照亮前路。

出乎意料的是，珥海里的魚并沒有受到影響。仍然自-由自在的游動，意外的平和。

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萬米深的海下，游魚的形狀也漸漸變得隨意起來，甚至有些辣眼睛。

最深的海底，有一片飄浮的陸地。

這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城池，上面有許多高大建筑物，風(fēng)格綺麗華美，無數(shù)珍寶堆砌，絲毫不顯俗氣，仿佛一座巨型水晶宮，從門窗殿宇的高度來看，城中居民大約身高兩米至三米。

生活在海底的族群？而且智慧程度非常高，應(yīng)該有非凡的能力。

這片陸地就刻有許多神秘紋路，復(fù)雜多變，系統(tǒng)掃描顯示結(jié)果為遠(yuǎn)古文字，某族專屬，由于種族已失落于歷史長河中，數(shù)據(jù)不足，無法翻譯。

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海水中，恐怖的水壓在那片失落的陸地附近消散無蹤。

隨著他們的腳步，建筑物上的符文閃動，灰塵湮滅，這座城市像被擦去污穢的珍寶，顯露真容。寶光交相輝映，亮如白晝。

每家門前都掛著貝殼、水晶、珍珠等串起的風(fēng)鈴，在微不可聞的腳步聲里化為灰燼。

這是一座美麗而空洞的死城。

無盡哀傷不自覺縈繞在心里，令人無端落淚。

“來…殺死我?！?/br>
司青顏心中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亦是一種未知的語言，但彼此能意識溝通，便也能理解對方的意思。

對方實在太虛弱了。

城內(nèi)道路彎曲復(fù)雜，司青顏感應(yīng)到的位置在中心處，他們順著大道一直往前，心中的悲痛也越來越濃。

羅三娘已經(jīng)哭得抽噎，不時打嗝。司無咎也連連拿手帕擦眼睛，敖悟、樂正離憂、白小草要好一些，只是沉默落淚。

司青顏抗打擊能力強(qiáng)一些，心中郁結(jié)，但不會表現(xiàn)出來。

最后他們走到一座祭壇下。

白骨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炮制，溫潤如玉，顯出幾分剔透，從尺寸看，應(yīng)該是某種巨型海獸。

“鯤之骨。”

音節(jié)極陌生，弱不可聞，然而每個人都理解了他說的意思。

祭壇邊緣垂著手腕粗的黑鎖鏈，順著往上看，白骨臺階蜿蜒而上，九道黑鎖從他身體各處透出，分別是脖頸、雙肩、雙手、肋骨、尾骨、尾末。

他大約長三米，上半身與人類沒有太大區(qū)別，銀到泛白的長發(fā)在海水里飄浮，氤氳著柔和的光。一雙銀眸微闔，極羸弱，已經(jīng)睜不開眼睛。銀色的魚尾瑰麗至極，然而卻被黑鎖洞穿，血rou已經(jīng)與鎖鏈長成一體，無法分割。

狹長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無一絲血色，五官立體而美麗，像毫無生機(jī)的藝術(shù)品，被束縛的高貴，困獸般的神圣。

他無疑是美的代名詞。

一束光自他頭頂照下來，他身側(cè)的海水分外澄凈。

白色長袍在光下反射出繁復(fù)紋路，柔軟而有質(zhì)感，分外輕盈華美。

眾人在看到他的一刻，便覺得心中轟然，為造物者的厚待而驚異，亦忍不住落淚。

那是一種空洞的哀傷，足以刺痛靈魂。

他是誰？為什么被鎖在這里？

“用你的劍，殺死我?！?/br>
他輕輕抬眼，看向司青顏。

這樣細(xì)微的動作，所有人都覺得他極費(fèi)力。

他天生有種強(qiáng)烈的感染力。

“到我面前來，你會知道想知道的一切?！?/br>
他眼神顯出幾分急切的祈求。

“師父，能不能……”

羅三娘抓住司青顏的袖子，不想看司青顏殺掉祭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