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板想到這上頭去，瞬間覺得剛剛那一紙契約還有點意思。

官府沒蓋章，地契也沒給他，契約就只是一張廢紙。如果司青顏與那位司青衡有關(guān)系，這一趟就搭得很值……

蘇老板一把年紀了，眼力勁還是有的。當時買了假貨，也是因為那個時候敲敲打打，沒有任何破綻，這會兒發(fā)現(xiàn)是因為買的時間太久了，假貨自己出了問題。只是聽些傳聞，他就覺得司青衡這人心狠手辣，手段高明，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絕對不會屈居于這小小的宛城。

等他穿好衣服下樓，發(fā)現(xiàn)司青顏正坐在交椅上把玩一串佛珠，眉眼靜謐溫潤。陽光從窗外穿進來，融進店里無數(shù)細小的浮塵中，他一身青色長衫，五官精致至極，周身縈繞著書卷氣，但并不顯得柔弱，反而坐姿清正，瞧著頗有幾分傲骨……整體看起來就像一副色彩搭配高明的畫卷，令人挪不開眼睛。

別的先不管，要是他和司青衡真是兄弟，那殷大帥的眼光還不錯……兄弟之間只要有三分相似，司青衡也是皮相頂好的人物了。

☆、4-憑欄聽戲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覺得珍寶閣如何？”蘇老板開門見山道。

“不怎么樣?！彼厩囝伜苤锌?。

“……”蘇老板一時語塞。這話該如何接下去呢？

“有錢人不會來這條街，看不見珍寶閣，沒錢的買不起。”

珍寶閣位置有些問題，附近都是些賣大米、布匹的店,隔一條街,有家歌舞廳,那條巷子外就有古玩珍品店,滿滿當當開了一整條街。珍寶閣要是開在那邊,一定會有不少生意。

一街之隔，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說得在理,但店只會開在這里?！碧K老板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復雜，似乎在緬懷什么。

“契約你自己拿著，我要這個?！彼厩囝伝瘟嘶文谴茨痉鹬?。

“只是木料不錯罷了,你喜歡就拿去玩。”蘇老板十分和藹。

司青顏狐疑的看了老板一眼,這么大方？

“真的，我蘇冬至從來不騙人。”

“好。”司青顏把檀珠戴在手腕上，十分妥帖。木珠顏色深沉，光澤溫潤，每一顆都很小,這一串共有一百零八顆檀珠,繞了四圈仍然有些空缺。

蘇老板看了兩眼，也覺得實在好看。

白皙的手腕套了佛珠，莫名多了一些出塵之氣,垂手的時候，佛珠微微下傾，更襯得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蘇老板看了看自己的小肥手，本來打算戴個佛珠的念頭頓時止住。

“我們今天就清點一下貨物的真假?！碧K老板這會兒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了。買定離手，現(xiàn)在他也不能拿假貨去退換了。就算是假的，也不一定會砸在他手上。

“你是專門學過還是練過？”就算司青顏與司青衡沒有關(guān)系，沖他的眼力，就非常有拉攏的價值。

“直覺?！彼厩囝仜]專門學過古物鑒定，也不能準確的說出某些專業(yè)名詞，這方面只能說是入門級。

“……”蘇老板滿臉不信。

不說就不說吧。

“姑且就當它是直覺，真的放在這邊，假的放在那邊。”蘇老板劃出地兒來，一邊放真品，一邊放假貨。

“行?！彼厩囝伣裉炜帐痔装桌牵獊硪淮粗?，很是滿足。這檀珠雖然看起來沒有什么異樣，但是能吸納游散的靈氣，如今里頭已經(jīng)存了不少。在此等貧瘠的世界，這種天然能吸附靈氣的材料，非常少見。如果好好的溫養(yǎng)它，日后去了靈氣更高的世界，它說不定能升級。

珍寶閣擺在外面的古物并不是很多，下次他也就一百多件，其中有十二件是真貨，其余的都是假貨。假貨里大概有二三十件是蘇老板以為的“真貨”，這個損失大概已經(jīng)超過了數(shù)萬銀元。

“沒事兒，到時候我把它給倒賣出去?！?/br>
“鬼佬就喜歡這個?！?/br>
蘇老板露出一個jian詐的笑容。鬼佬是此時國人對外國人的親切稱呼，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稱呼，比如紅毛鬼、番鬼等。

“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司青顏有點擔憂蘇老板的人身安全。

“我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是假的，鬼佬能發(fā)現(xiàn)嗎？”

“只要我的東西做得足夠真，鬼佬就看不出來?！?/br>
“而且怎么說呢……他們更看重的是工藝而不是歷史，我也和他們做過一些生意，都jian詐得很，不過很有錢?！?/br>
“你不要和別人講，我們這一行都是這么干的，碰見洋鬼子就往死里宰，宰完人家還倒過來給我們豎大拇指?！?/br>
蘇老板笑容漸漸消失，又罵了一句，

“都說無jian不商，商人發(fā)國難財，但是外國人手里的真貨，真從我們手里流過去的不多。有些八旗子弟，混吃等死無數(shù)年，家里的東西都當空了，以前用的盤子、碗、古書，全賣給洋人，得了一筆錢就把府門一關(guān)，醉生夢死，抽大煙，玩女人……”

“要是遇上了我啊，隨便給幾個大洋，就能收一堆好東西……”

“但是他們學精明了，還會抬價，也不看看是什么破爛，唉?！?/br>
蘇老板非常惋惜。

“你現(xiàn)在還在上學吧？”蘇老板在珍寶閣外貼告示時，想找一個伙計給自己作伴。那些普普通通干干瘦瘦，說話做事還有些瑟縮的，他實在看不上眼。

這一行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膽小。

得膽大心細，機靈、有眼力，記性好，不然連個伙計都當不好。

當然，他確實也借著告示，每天享受著陌生小伙計的擦灰服務。

“嗯。”

“沒事的時候，你就可以到我這里來，打打下手，看看貨?，F(xiàn)在正好放假，每天都過來瞧瞧，學些東西，說不定日后什么時候能用上。”蘇老板有心收個徒弟，但是他被.干兒子惡心壞了，不想搭關(guān)系，不想搞什么師徒名分，就想這么不清不楚的帶帶司青顏。

“行?！?/br>
“你平時就叫我老板就行了?！碧K老板嘆了口氣，想到未來，仍然十分迷茫。

眼下是不錯，不知道過幾年是什么光景。

自古天.朝.上國地大物博，物產(chǎn)豐饒，偏偏到了如今，國貧民弱，哪能叫那些鬼佬不生覬覦之心……

“咱們也是同生共死過的人，以后多關(guān)照些?！碧K老板指的是昨天的刀槍對陣。

“老板，你還不錯?！彼厩囝伇緛硪詾樘K老板是個jian詐的小人，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蘇老板胖胖的身體里藏著一些有趣的成分。

“哪能啊，我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你看我現(xiàn)在孤家寡人，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碧K老板攤了攤手，非常無奈。

“哪有什么純粹的好人、壞人?！彼厩囝亴捨康?。

看蘇老板胖胖手指上那幾個金玉扳指，就知道他不是那種養(yǎng)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