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作用，或是李微的反應(yīng)讓他覺得自己沒那么不堪，王玨開始坦然起來。

他要往后退到原點，如果退不干凈，至少讓李微往前邁一步。

——人這點可憐的自尊啊。

第一天。具體表現(xiàn)在十分積極的進食：

“我不想帶糖的，我想喝加蜂蜜的?！彼麑χ潜Ｄ陶f。

“我手疼，你喂我?！崩钗⒁徽闷鹕鬃右ㄆ鹨稽c，喂到他嘴邊。

“太燙了，你吹吹再喂我。”

“好喝。”最后一口牛奶，他俯首含住那個李微遞過來的勺子不放開，眼睛向上看他，含糊不清地說，“還要一杯?！?/br>
李微又喂他喝了一杯，見他心滿意足地舔著嘴角的奶沫兒，心里一軟。

“你想好了？”

誰料王玨言笑晏晏地對他說：“我不喜歡你。”

他心里說的是：我就不喜歡你。

李微對他從來是有求必應(yīng)，讓王玨漸漸有了一種復(fù)仇的快感?？刹恢獮槭裁?，噩夢做得越來越勤。越到這時，他就越是坦然狀把柔軟處暴露給他：“你能抱抱我嗎？”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被擁抱之后，身體也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第三天。

他吃著李微喂他的紙杯蛋糕，他又想例行撒嬌，可嘴張了又張，突然就掉下淚來。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彼煅实溃澳氵@些天催眠也都試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br>
“你還要關(guān)我到什么時候？”他幾乎是討好地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我說了，那不是催眠問話，”李微低頭看著手指，低低道，“只是系統(tǒng)脫敏?！?/br>
“系統(tǒng)脫敏有意義嗎？”他抽著鼻子問。

“第三天了。你想好了嗎？”李微不答，說了這句話。

說的時候眼睛沒看他。

“你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我喜歡你？”王玨字字泣血，“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你甚至都不會想?！?/br>
他臉上淚水未干，語氣卻逐漸冰冷。

“我知道了，喜歡你來牽制我嗎？”

“為了喜歡你我就要一輩子留著證據(jù)，好為你賣命嗎？”

他眼角與鼻頭都沁著緋紅，眼前一片模糊。剛控訴了兩句，就語氣漸弱，氣若游絲。

“我不喜歡了……你放了我吧……”

“你不是問我關(guān)你到什么時候嗎？”李微突然說，“那我就關(guān)到你喜歡我。”

王玨掛著淚珠的睫毛顫了一下。

李微雙手捧著他的臉，用手指替他把眼淚擦干，以一種幾乎溫柔到極致的語氣問他：“你現(xiàn)在還怕打針嗎？”

“什么……”

他以為他在威脅自己，無力道，“我最近都有好好吃飯的……”

但他猜錯了，他接下來聽到的話，比之前李微對他說的所有都可怖。

“你說得對。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想一直看著你?！?/br>
“灰鯨說得對，我不該有軟肋的，這樣是害了你?！?/br>
李微拿出一個盒子，里面裝著一支淡綠色液體的針頭。

“既然你說你喜歡我是因為一開始你眼里只有我，”他漸漸靠近王玨茫然無措的臉，“那我們回到最開始，你是不是就會重新喜歡我？”

“其實那幾年，我也是只有在你這里，對你說話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我自己。你知道嗎，我自己早就和你緊緊捆綁在一起了。但是你醒來之后總是逃跑，導(dǎo)致我對你占有欲越來越嚴(yán)重?！?/br>
“是這么說嗎？占有欲。”

李微輕笑了一下，捧著他的臉不停吻著他掉下來的眼淚。

“想占有你，想讓你眼里只有我。”

“我還像以前那樣給你講故事，我還可以幫你……你知道植物人也有晨勃嗎？”他頓了一下，似乎在幻想，“你哼一下，我就知道你在叫我醫(yī)生了。”

“我們回到最舒服我們回到最開始、最舒服的狀態(tài)，不好嗎？”

“這樣你就逃不掉了?！?/br>
☆、第34章

【35】

那一句“回到原點”像魔咒一樣盤旋在王玨頭頂。

他這次是真被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你……變態(tài)……”

“變態(tài)……”

他想拼命往后躲，身體卻不聽使喚，就連瞳孔的cao控權(quán)也失去了，只能死死盯著絨布盒子里的針頭。臉頰被他捧著，本來就崩潰的心態(tài)在看到針頭后起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淚水大滴大滴往下掉，在蒼白的臉上前赴后繼地淌成兩行。

“我一直都是變態(tài)，”李微聞言笑了，“你不是知道嗎？”

很顯然，二者有著心理學(xué)與生物學(xué)的概念分歧。

就像王玨已經(jīng)不知道這淚水是生理還是心理。

“我……”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全身上下戰(zhàn)栗著，抖如篩糠。

“你害怕嗎？”李微問。

“我……怕?！蓖醌k帶心理防線已經(jīng)決堤，再無顧忌，“我怕……”

他決然不能回去，回到那個每次醒來就千刀萬剮的刑場里。

“是怕針頭嗎？”

好不容易從他的話中聽出一點余地，生怕激怒了他，他不住地快速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回復(fù)道，“嗯……嗯……”

不是，是怕你。

他想讓李微邁出一步，至少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太卑微。

沒想到他已經(jīng)越過自己，并且往他生命不可承受的方向發(fā)展起來了。

他胡亂去抓著李微放在他臉上的手，像貓一樣用臉討好地在他掌心蹭著，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吐著不成句又沒邏輯的話，幾乎哭出聲來，“我不想……我不要……嗚……求你了……”

“你……你讓我干什么都行……別……打針……”

只有嘗試過了那種煎熬，才知道自己第一次那種視死如歸的心理有多么可笑。

當(dāng)初面對灰鯨有多強硬，做植物人時就多想跪下來求他。

“我會努力想的……我會努力想……”他抽搐得厲害，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我，聽話……我都聽你的……”

李微靜靜凝視著他。

他被看得害怕，絞盡腦汁討好地又示弱地叫了一聲，“醫(yī)生……”

“好吧?！崩钗⒀巯律鰩追植蝗?，輕輕摸摸他的頭，“那等你不怕針頭了，好不好？”

王玨抓著他的手抽噎著，頭點得飛快，活像一只撥浪鼓。

“那把藥吃了吧，鎮(zhèn)靜?！崩钗⑦f過去幾個小藥片，“你情緒起伏太大。”

王玨本能地躲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接。

“那你選一個？”李微掃了一眼針管。

王玨一噎，幾乎是把藥搶過去，沒用水就吞了。

看著他身子逐漸發(fā)軟，眼睛開始打瞌睡，李微緩緩把他攬到懷里擁著，呼了口氣。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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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