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語氣也變得如寒冰一樣冷硬，“但誰允許你穿緋紅色衣服了？”

王森記的人穿紺色，王芳齋的人穿湛藍色，這是王憐花當年定下的規(guī)矩。

“我......”王方剛一出聲就覺得喉嚨一痛，接著只聽空中傳來“刺啦”一聲，他頸間的衣料便裂開許多細細小小的口子，王方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先是一陣寒意，后又有一陣濕熱的刺痛感不間斷地從頸部傳來。

但王方卻不敢低頭去看。他在江湖上明明也算是一個一流高手，可如今站在沈清盛面前，王方甚至連動的勇氣都沒有，即使沈清盛現(xiàn)在并沒有在看他。

這種感覺令他無比憎惡，又無比熟悉。他花了幾乎半生的時間想要擺脫，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此刻卻瞬間被沈清盛打回原形。

終于，沈清盛出聲了：“衣服既然破了，就趕緊去換一件，店里畢竟還有很多貴客在等著你親自招待。”

“讓我等不要緊，”沈清盛轉(zhuǎn)過身，視線從王方的雙手慢慢移到他的眼睛，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懼意后忽然笑了一聲，接著道，“但要讓客人們等，后果可比這個嚴重多了。”

說完，他也不等王方的反應(yīng)，只是叫了陸小鳳一聲：“我們走吧。”

陸小鳳看看王方，又看看沈清盛，什么也沒問，便跟著沈清盛一起走出了王芳齋。

等伙計報了一句“公子已經(jīng)離開甜水巷”后王方才敢將雙手從脖子上拿開。指間滑滑膩膩，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紅色，王方忽然一把抓過身邊的伙計，雙手不停地往他身上擦拭，形態(tài)已近乎瘋魔：“什么破規(guī)矩，難道就許他王憐花一個人穿紅色衣服？真不愧是王憐花的徒弟啊哈哈哈，師父當年就不講道理，徒弟現(xiàn)在也跟著學......”

施文清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王方，看了一會兒后，他又轉(zhuǎn)身慢慢走回柜臺，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搖頭感嘆：“托公子的福，今天又學到一種新顏色?！变P紅色，正是自王方身體里流出來的血液的顏色。

走出甜水巷后，沈清盛忽然停了下來。

陸小鳳只好跟著一起停下，口中問道：“你怎么了？”

沈清盛先是咳了兩聲，旋即又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在京城里呆的時間比我長，你知道騎云巷怎么走嗎？”

“哈哈哈哈哈！”陸小鳳忍不住發(fā)出一陣大笑。

笑過后，他卻是嚴肅地答道：“我也不知道?！?/br>
“啊，”沈清盛遲疑道，“但現(xiàn)在再回王芳齋找人帶路的話似乎不大好？”

“不用。”陸小鳳得意地一甩身后大紅色披風，接著叉腰道，“我這個人有一樣天賦，只要聽過一條路的名字，那我就一定能找出它在哪兒?！?/br>
“好厲害的天賦。”沈清盛由衷地贊嘆了一句，語氣忽然又變得很陰森，“你以為我有這么好騙？”

“哈哈哈哈，”陸小鳳的身形一下子掠出去好遠，等到了下一個分叉路口的時候，他才停下來轉(zhuǎn)身向著沈清盛招手道，“跟著我走準沒錯，接下來我們走右邊?！?/br>
沈清盛笑了笑，又在原地低咳了幾聲后才提步跟上。

*

王憐花的宅子就坐落在騎云巷巷尾，當來到大宅正門時，陸小鳳反而比沈清盛更為興奮，他已經(jīng)聞到了一陣酒香，正是他最愛的女兒紅。

陸小鳳的這股酒興因風而起，但很快又像風一樣吹過就散了，他甚至暗中發(fā)誓自己未來三天內(nèi)都絕不碰一滴女兒紅。

只因這座宅子實在太紅了。

凡是能掛東西的地方都被掛上了一盞盞大紅色燈籠，同時還有紅色的綢帶、紅色的剪紙，院子里更是擺了紅色的花和紅色的樹，樹上甚至結(jié)著一個個紅色的果實。

“要不是知道你是孤家寡人一個，我還以為你要成親了。”這一路看下來，陸小鳳忽然對沈清盛的審美產(chǎn)生了好奇，“我想問你幾個問題?！?/br>
“快問，”沈清盛皺了皺眉，“我一會兒還要去洗澡?！?/br>
“你覺得上官飛燕長得怎么樣？”

沈清盛不假思索地答道：“還行?！?/br>
陸小鳳果然問得很快：“那剛剛在王芳齋里見到的那個女人呢？”

沈清盛點了點頭：“也還行。”

陸小鳳忽然也皺起了眉：“最后一個問題?！?/br>
他又看了一圈府里的布置，一言難盡地問道：“那你覺得這宅子弄成紅彤彤的一片，好看嗎？”

“很好看啊，這樣才有過年的味道吧？”沈清盛反而覺得陸小鳳很莫名其妙，“我還準備了一身紅色的衣裳等著過年那天穿呢?！?/br>
“你要不要？我叫人給你也準備一套？”

陸小鳳沉思了一會兒后，忽然大聲地應(yīng)道：“要！”

陸小鳳從未有過穿著紅衣服在紅色宅子里和朋友一起過年的經(jīng)歷，所以他十分好奇地想體驗一回沈清盛所說的年味。而且不知為什么，他此刻竟也覺得眼前這成片的紅色突然變得好看了起來，大俗即大雅，這或許就是美的最高境界。

沈清盛心中也很高興，兩個人一起過年總比他一個人要熱鬧些。

*

當沈清盛終于洗完澡并換上一身干爽的新衣服時，陸小鳳已經(jīng)在飯廳里一個人先喝上了。

沈清盛慢悠悠地走過去坐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當溫好的酒在胸腔中炸起一片暖意的時候，他不禁喟嘆道：“今天終于快過去了?！?/br>
“可是明天馬上就要來了?！标懶▲P反而有些愁眉苦臉，他放下酒杯問道，“你和上官金虹的決斗定在什么時候？你有贏的把握嗎？上官金虹為什么要找你決斗？‘六分半堂’的刺殺是不是和你們之間的決斗有關(guān)？”

“停一下，”沈清盛夾了一塊兔rou放到自己碗里，“等吃完飯我們再說這些?！?/br>
陸小鳳其實還有一籮筐的問題想問，所以他拿出了畢生最快的速度來吃這頓飯，甚至連酒都顧不上喝了。

等吃完后，他就一直托腮看著沈清盛，看著他不緊不慢地吃下三碗飯，看著他放下碗筷，又打了一個悠長的哈欠。

“怎么辦？我困了?！鄙蚯迨⒁贿B眨了好幾下眼才勉強將困意憋住，接著只聽他語速飛快地說道，“和上官金虹的決斗總得等過完年再說；我現(xiàn)在有七成的把握能贏他；上官金虹既是自己想跟我決斗也是南王命他跟我決斗；最后，我也不知道雷損為什么要派人追殺我?！?/br>
“還有問題嗎？”

陸小鳳問了一個十分關(guān)鍵的問題：“上官金虹為什么要聽南王的話？”

“還有，王方是不是背叛了你？施文清這個人又是從哪里來的？”

“好問題?！鄙蚯迨⒂沂址鲋?，手肘支在桌上側(cè)頭看著陸小鳳，他看起來快要睡著了，說話聲音也帶了點鼻音，“但這一切說來話長，所以我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