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姜宇便連連否定了這個想法。

崔哲接口道，“不行，如果新人格對舊人格懷有敵意，而舊人格比較懦弱，處于劣勢，說不定會被吞噬掉?！?/br>
姜宇看著唐糖，臉刷地白了，“吞噬？吞噬是什么意思?！?/br>
崔哲的目光跟著姜宇動了動，眉心蹙起，目露疑惑。

姜宇說的好像是唐糖，但是……唐糖好端端的躺在這里，一個昏睡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人格分裂的癥狀？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耐心解釋，“主人格消失，身體由副人格主宰，擁有另一個人的記憶，另一個人的性格，另一個人的處事方式，或者說，原本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br>
姜宇眉頭緊鎖，聲音里帶著微小的顫抖，“死？沒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么？兩個人格共存，或者……或者融合在一起？”

“有，”崔哲忙道，“有這種案例，兩者融合，同時保留兩個人格的記憶，摒棄性格中原本的短板，變成更好的人，但從心理上來說，這種情況有個非常苛刻的前提條件。”

姜宇，“什么條件？”

“患者認同自己，”崔哲雙臂環(huán)胸，干凈的眉蹙著，“或者說，愛自己，接受自己，甚至接受自己最厭惡的那一部分，但人格分裂本質(zhì)上就是對自己極度厭惡才會發(fā)生?！?/br>
崔哲放輕了聲音，“所以，很難?！?/br>
姜宇心疼地看著唐糖，也許是因為旁觀者清，而曾經(jīng)的唐糖也半遮半掩地向他無數(shù)次打聽過關(guān)于Boss的事，所以他比司寒爵更早意識到唐糖的不安和卑微，自厭和自棄。

“對了，那些人處理掉了嗎。”姜宇打起精神，“都是司城的人，你應(yīng)付的來？”

崔哲冷冷一笑，“當然?！?/br>
姜宇心下一輕，又問，“你說最近小糖的腦電波有幾次波動？”

崔哲點頭，拿出一張打印出來的腦電波表，指著幾個小小的峰尖道，“最近腦電波圖波動比較頻繁，特別是昨天和今天?！?/br>
他將時間指給姜宇看，姜宇卻瞬間明白，昨天，他們重新拿回林鹿鳴的戒指，而今天正是林鹿鳴的忌日，boss一定會帶唐小糖去墓園。

生離死別，最是讓人心潮起伏。

姜宇猛然想起，曾經(jīng)也有一次，躺在醫(yī)院的唐糖突然清醒了幾秒鐘，那時沒人在病房，只有冰冷的器械忠實地記錄下唐糖波動的心率。

那一次他好像還不知道小熊軟糖有生命的事，但是事后想來，當時Boss的反映很是耐人尋味。

他仿佛毫不意外。

姜宇大膽假設(shè)，也許在劇烈的情感刺激下，或者是某個不經(jīng)意的契機，唐小糖和唐糖之間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姜宇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司寒爵，臉上有了笑容，低頭噼里啪啦摁手機發(fā)信息。

崔哲被晾在一邊，不悅又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姜助，”崔哲道，“小糖有我照顧，不會有事的，你放心?！?/br>
姜宇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

崔哲又道，“那，一起吃個飯？”

姜宇，“嗯嗯……嗯？”

姜宇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滿大大的疑惑，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純良的像只看見胡蘿卜卻完全沒發(fā)現(xiàn)那是個陷阱的兔子。

崔哲笑了笑，“姜助，賞個臉？”

崔哲和姜宇差不多大，只不過姜宇國外本科畢業(yè)就沒有進修，兩人最開始接觸的時候，姜宇拿著合同來請崔哲入駐司寒爵剛創(chuàng)立的實驗室，身份上的差距讓他總有種崔哲還是個小孩的錯覺。

但事實上，他來請崔哲那一年，醫(yī)生已經(jīng)在攻讀博士，現(xiàn)在馬上就要畢業(yè)了。

姜宇自覺作為“長輩”，不太好意思拒絕崔哲的邀請，正好晚上沒什么是事，治好點了點頭。

冷光在醫(yī)生干凈的眼鏡上閃過，掩去金邊下陰謀得逞的一雙笑眼。

第62章

吃過飯后,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寒氣濃墨重彩地侵襲了寒涼的夜色，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整個世界一片倦鳥歸巢的匆忙。

唐小糖裹著司寒爵的圍巾，露出一雙黑白剔透的眼睛，少年鼻尖挑著一抹凍出的紅暈，乖巧地跟在司寒爵身后。

兩人剛上車,姜宇的信息就發(fā)送過來。

他將崔醫(yī)生說的精煉成幾句，特意提起,如果貿(mào)然戳穿真相，新的人格極有可能徹底吞噬原本的人格,只能耐心地去融化唐糖心里的頑疾。

而且，只要他愿意接受不那么完美的自己,兩種人格是有可能相融的。

司寒爵的目光在那條信息上停駐幾秒,眸底卻是一片晦暗的大霧。

一個人要痛苦到什么地步,才會將自己劈裂成兩個人。

那個治病行醫(yī),處處為別人著想的小孩,心疾嚴重到這種地步，卻只能自己煎熬，隱忍。

“主人怎么啦？”唐小糖敏銳地察覺到司寒爵突變的情緒,從戒指上移開目光,不明所以地看向司寒爵。

“沒什么,”司寒爵揉了揉少年細絨絨的頭發(fā),“想去坐摩天輪？”

“想！”唐小糖靈動清澈的雙眼神采飛揚,像兩顆小燈泡，瞬間釋放出十萬伏電壓！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主人格外溫柔,有求必應(yīng)，眉梢眼角都浸著一層淡淡的笑色。

司寒爵英俊的凌冽，臉上的線條鋒銳，強勢而不近人情，但那一層笑意柔光濾鏡一樣，讓略顯冷傲的五官沁出流光，極盡溫柔。

唐小糖白軟的腮幫子鼓了股，黑潤的眼珠蘊著歡喜，因主人的溫柔而格外明亮起來。

京城之眼摩天輪的營業(yè)時間只到晚上十一點，此時十一點剛過，他們趕過去之后不一定能趕得上。

司寒爵撥了個電話，讓那邊額外預(yù)留幾個小時，并且要準備幾件暖和的衣服，干脆直接包場了。

冽風吹過行人漸稀的世界，卷起白茫茫的霧氣，水霧附著在車玻璃上，片刻凝成小小的水珠，在飛速行進的車窗上自下而上的滑出道道斑駁的水痕。

在rou眼可見的寒冷中，車廂里卻暖氣氤氳，隔絕出一方小而溫暖的天地。

這方溫暖的天地猶如人世間的一座小小孤島，而孤島上只有兩個人，讓人恍惚的覺得，好像能一直這樣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人間枯萎。

唐小糖晃著腿，腦袋一歪，躺在彌漫著主人氣息的深棕色圍巾上，安靜乖巧。

抵達京城之眼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十二點一過，氣溫再次下降幾個度，因萬家燈火沉睡熄滅，直入云天的京城之眼摩天輪看起來甚至有那么幾分陰森的曠冷。

幾個工作人員裹著棉襖在寒風里跺著腳，等到車來，歡天喜地地去開門。

工作人員拿來兩件提前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