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自從我上了十二歲，霍登就沒再用這種話哄過我了，因為他知道我不會買賬。”

“是嗎?！比鸢舱f，語氣聽起來非常無奈。

“那當(dāng)然，我們兩個之間，只有我從來不會說謊?！Ｍ餍堑南x也這樣認(rèn)為。不然如果他們不承認(rèn)你是我的蟲，我們又能怎么辦呢？”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精神一整天都太緊張的緣故，他一邊講話一邊就睡著了。

艾文并沒能睡多久。事實上，他感覺自己剛剛一合眼，就驚醒了。

更驚悚的是，當(dāng)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和衣躺在床上，旁邊床單冰冷平整，好像整晚都沒有再睡下過另一只蟲。而門緊閉著，從外面?zhèn)鱽硪宦暵暱胺Q非常禮貌的敲門聲。

艾文：“……”

他迷迷瞪瞪中的第一個念頭是，他們被星盜洗劫了。

他甚至還在那短短的幾秒鐘內(nèi)飛速暢想了一下如果他們真是被星盜洗劫了，之后會怎么樣?？赡苋鸢惨呀?jīng)出去應(yīng)付那些討厭的星盜，然后輪到艾文出場，他們兩個就此占領(lǐng)這架星艦，帶著上面的財寶開向遠(yuǎn)處，這樣誰也找不著他們。但這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隨即就化為了泡影，因為外面的蟲問道：

“雄子，請問您醒了嗎？”

一聽到那個“您”字，艾文立刻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清醒。

“你是誰？”他高聲問。

對方說了長長的一串名字，大意是他是聯(lián)邦派來接應(yīng)他的蟲云云。

艾文一邊聽他講話，一邊已經(jīng)從床上跳了下來，再次茫然地回頭張望。這回總不是夢了，千真萬確：瑞安根本不在這里，連床單都是齊齊整整的。要不是他確信兩蟲昨晚有過一段談話，他簡直要以為那也是夢的一部分了。

既然如此，瑞安到哪里去了？

艾文突然感到很驚恐，但即使如此，他仍然保持了冷靜，前去開門。門外果然站著一只一看就很像官方政府機(jī)關(guān)蟲員的蟲，穿著是十二分的體面，甚至衣領(lǐng)上還別著一朵玫瑰花，配上他尺寸豪華的頭來看非?？尚?。對方看見他出門，又鞠了個躬，向他致意。

“您可以叫我李。”這只蟲說，“請隨我來，雄子。”

“我的雌蟲到哪里去了？”艾文問。

他看見李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古怪。他說：“抱歉，什么，雄子？”

“我的雌蟲?！卑谋憩F(xiàn)得非常耐心，“我想跟他一起。他提前走了嗎？”

李的表情好像卡住了，過了一兩秒才再次恢復(fù)正常。

“如果您指的是之前也在這座星艦上的瑞安少將，”李說，“他已經(jīng)和相關(guān)蟲員一起離開了，雄子?！?/br>
“相關(guān)蟲員是誰？”

“是負(fù)責(zé)他那件事情的蟲員，雄子?！?/br>
艾文從來沒有和主星上的蟲打過交道，于是這樣一來，他干脆在心里發(fā)射了一個地圖炮，即主星上的蟲都如李這般句句廢話，而且從來都抓不住重點。

他決定等一會兒再問，看看到時候李的回答會不會有所不同。

“我什么時候能再見到他？”

“有機(jī)會，雄子?！崩钫f，“看情況。我無法保證——有機(jī)會，看情況，雄子?！?/br>
他講話的時候，艾文真怕他原地變成一座自動循環(huán)的音頻播放器。

好在李還保留著自動停止的動能，只把那些話翻來覆去了一遍半就繼續(xù)領(lǐng)著艾文向外走。艾文這才發(fā)現(xiàn)星艦已經(jīng)懸浮著停住了，原本是門的地方對接著一條嶄新的通道，走過它，他們就進(jìn)入了一架更大、更豪華的艦艙，里面裝飾得像個豪華酒店。

艾文非常謹(jǐn)慎地跟著李后面，被他領(lǐng)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到了一扇小門前。

“您一定需要好好休息，雄子?！崩钫f，“我就不再打擾您了。等到了地方，還會再有蟲來和您交接。”

“等等?！卑脑谒瞎x開前最后趕緊追問一句，“這座星艦是要前往主星嗎？”

“是，雄子?！?/br>
“瑞安也在這座星艦上嗎？”

“不，雄子?！?/br>
“但他的目的地和我的差不多？”

“是，雄子。”

“我什么時候可以再見到他？”

“我不確定，雄子?！?/br>
“李先生，”艾文忍無可忍地問，“你能不能別在每句話最后都加上一句“雄子”？”

“什么，”李好像沒聽清楚，“雄子？”

艾文：“……”

他選擇閉嘴，然后走進(jìn)李領(lǐng)他來的房間，把門用力關(guān)上了。

第34章

艾文認(rèn)為自己不困，但事實是，他剛一在那金碧輝煌的雄蟲特供客床上坐下，就不知怎么回事睡著了。

房間里有一股奇怪的熏香味，可能是為了助眠，但它只讓艾文夢到了暈車。艾文夢見自己開著一輛巨大無比的卡車在荒原上行駛，外面白雪皚皚，空中飛行著一些氣角蝠。他試圖避開它們，為此不惜蛇形走位，而沉重的貨車不堪重負(fù)，每甩一次尾就讓艾文渾身難受，喉嚨里直犯惡心。

氣角蝠在后，他不敢棄車逃離。然而這些氣角蝠好像是進(jìn)化種：它們長著長長的骨翼，身體一會兒是正常的獸形，一會兒又變成了細(xì)長的蛇身。更可怕的是，它們一邊在他后面飛行，一邊不住地發(fā)出“雄子，雄子”的叫聲。

艾文：“……”

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懷疑，為什么自己會開著這樣一輛車在這些玩意兒中間跑來跑去。他又暈了一會兒車，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瑞安在前面的某個車站處等他，而唯一會經(jīng)過那里的順風(fēng)車只有自己這一輛不過瑞安又是誰？不管他是誰，想到這里，艾文開始卯足力氣開車。

只是好景不長，他連車站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就再次被敲門聲吵醒了。

那一刻，艾文再次回憶起了被“雄子”支配的恐懼。

“誰在外面？”他暈暈乎乎地從床上坐起來，問。

可能是因為一直睡著了醒、醒了又睡，睡完又做夢的緣故，他的頭疼得像是要爆炸。

“我們抵達(dá)主星了，雄子?！蓖饷婷黠@不是李，但更明顯秉承著類似風(fēng)格的蟲說，“還有，有蟲希望能夠和您見上一面?！?/br>
艾文想，那肯定是什么來自主星的政府官員。等見了他，自己一定要再三強(qiáng)調(diào)，千萬不能就此糊里糊涂地和瑞安分開（他一醒就想起來瑞安是誰了，還為此小小地愧疚了一會兒，因為這可不應(yīng)該忘）。

他應(yīng)了一聲，在那豪華的屋子里找到洗漱的地方，好歹把頭發(fā)梳理整齊、衣服上的褶皺整理好。

當(dāng)他出門后，來接待他的陌生蟲照例“雄子雄子”地招呼他，最后艾文自己被饒得也有點頭暈，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星艦上還是踏上了陸地。最后他走進(jìn)一間空空如也的會客室，里面空無一蟲。

“請您稍等片刻，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