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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筷子,皺眉道:“莫非小皇帝知道了河道里面的彎彎繞繞?”臧纓輕笑,“即便是知道了哪有能怎樣?你王家時代簪纓,盛寵不衰,連綿幾朝。再者說,這小皇帝不是你的妹夫嗎?他如果要動你們,就不怕后宮那位鬧起來?”臧纓說話語速慢,像是個剛學會說話沒多久的孩子,一個字蹦完了,另一個字才蹦出來,字正腔圓,一板一眼,生怕對方聽不清楚似的。要是對面的人不急也就罷了,對面如果坐個急性子的王渡之,可就急壞王渡之了。“他會怕我家meimei鬧起來?他但凡念著一點當初的情分就不會這般對待我家meimei。真是個小白眼狼?!?/br>白眼狼?小花兒也這么說過他。“還有,阿纓你說話能快點嗎?”王渡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等你說完,天都要黑了?!?/br>臧纓“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么多年你一直嫌我說話慢,其實我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我以前說話更慢?!?/br>臧纓想起自己剛到皇城,不僅人生地不熟,連這里說的話也不能全部聽懂。剛剛在翰林院當差,鮮有人愿與他說話。皇城人講得是國家的通語,沒有一個地方的百姓的通語講得比皇城人好。他們說話間總會很自然地帶上兒化,有時候一個名字加上兒化,變得親昵又柔軟。可是沒有與他說話,所以他的通語說得一點也不好。臧纓自己無所謂,下了朝回家和小花兒說的是家鄉(xiāng)的方言。有時候去街上。兩人說著話,邊說邊笑,旁的人根本聽不懂。好似每一個字都是他倆的小秘密,兩人還自得其樂。有一日臧纓正好撞上小花兒在被子里偷偷地哭,臧纓哄了許久,小姑娘這才抽抽嗒嗒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鄰居小孩因為她不會說通語,都不愿和她玩。臧纓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的自私。他以為小花兒只要有他就好了。此后的日子里,臧纓在翰林院聽同僚們說話就多了一個心眼,他細心地學習著通語,以便回去教小花兒。“你別看我說通語慢,我說我家鄉(xiāng)話可快了?!?/br>王渡之聽這話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阿纓你家鄉(xiāng)在哪?你倒是說說你的家鄉(xiāng)話呀?!?/br>“王大人對我這么關心作甚,我過不久就要回家鄉(xiāng)了?!?/br>王渡之眼睛一轉,“我知道了,你是江南人士,你過段時間要去江南巡視。”臧纓想起昨日那個呆呆地后生,問道:“那個來我家的后生可真是呆頭呆腦的,要不是手上的拜帖是你親筆所書,我還道這是哪來的騙子呢,昨天匆匆離開,竟然連名字都未與我說?!?/br>“叫胡大海。”臧纓愣了一下,“胡大海?”“說是已故父親給他取的名字。他家原本是海上的漁民,但他從小喜歡讀書,他爹娘就想盡辦法讓他讀書考功名。他文章我看過的,大氣磅礴,洋洋灑灑寫盡心中抱負。人的脾氣秉性也是極好,老實得很。這一點你應該是知道的。”“今日下朝的時候我見著他了,看樣子好像是在翰林院做事。臧大人好快?!?/br>“有機會一定要讀讀他的文章,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好文章了。去年的恩科考試,入了殿試的那幾位,文章一個賽一個的沒意思。有幾篇稍微有意思的還是仿照的那位風流無雙的蕭郎?!?/br>臧纓取了一根筷子,敲著裝了半杯酒水的白瓷杯,輕聲唱起了曲畢,王渡之道:“這曲子還是蕭郎填的詞,這么說,他還是你的同鄉(xiāng)。”“大人,紅糖糍粑準備好了?!毙P輕輕敲門,在門外恭敬地說道。臧纓起身拍了拍衣服,“好了,我要走了?!?/br>王渡之看見桌子上那盤紅糖糍粑已經被臧纓吃完了,“你可別吃那么多甜的?!?/br>“人生那么苦,只能讓舌頭甜一下了?!?/br>王渡之背對著臧纓,好似自言自語道:“每次吃飯都先走。”過了一會兒,小廝拿來個油紙包。“東家。臧大人給您的。”王渡之打開,里面是幾塊帶著余熱的板栗餅。☆、第四章臧纓剛回到府中,小花兒就迎了上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臧纓。臧纓假裝沒見到小花兒發(fā)間的那朵絨花,道:“小花兒今日怎么出來迎我了?”小花兒抓了抓臧纓的朝服袖子,忽地松開,在臧纓面前轉了一圈。臧纓垂下眼,故作沉思道:“嗯,新裙子好看。”“先生,你壞!”小花兒撅起嘴巴,向臧纓撒嬌道。“頭上的花兒好看,我的小花兒更好看。”小花兒得了臧纓的答案,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還想纏著臧纓說些什么,管家站在門口,輕聲說道:“大人,那邊來信了?!?/br>小花兒這邊還沉浸在得了絨花的喜悅中,不時用手摸著腦袋上的絨花。臧纓向她招招手,“小花兒,過來。”他隨手摘下那朵絨花,這一摘,小花兒便急了,一張小臉急得通紅,“先生,快還我?!?/br>臧纓把絨花夾在小花兒耳畔,“這樣好看些。”小花兒取了絨花,嘀咕道:“先生雖長得好,可是眼光不怎么樣。”說著跑回房間去照鏡子了。“張叔我回屋了?!毙」媚锵駛€小兔子一樣竄了出去。管家看著,喃喃自語道:“小花兒這些年長大了不少,長得好像當年那個艷名滿皇城的......”“還請張管家噤聲,小花兒誰也不像,要是像誰,也是隨我?!标袄t取了書信,不避著管家就打開了書信。這封信用西北蠻族的文字書寫而成,蠻族的字不像漢字那樣涇渭分明,經常是一個字連著一個字,一個字纏著一個字,看著纏綿的很。不過臧纓很不喜歡這種文字,他總覺得用西北蠻族的文字所書寫的書信上能抖出來好幾斤的蚯蚓。“嘖嘖,這滿紙的蚯蚓?!标袄t皺了皺眉,“那邊好像不太平?!笨赐晷藕螅麑⑿胚f給管家。“當初馳騁草原的西北汗王已經老了,剩下的幾個兒子一個個野心比本事大,不成氣候。”臧纓嘴角噙笑,“你看好哪位王子?”管家站在一旁,退后一步道:“這哪是我能說的。”只見他右手握拳,將右手攏進袖子,左手也隨后收進了袖子。臧纓但笑不語,灰色的眼眸中似是升騰起霧氣,眼底的喜怒哀樂統(tǒng)統(tǒng)被遮住。“煩請管家?guī)臀医o那位王子去封信,說我愿與他交好?!?/br>管家站在門后并不動作,臧纓又說了一句:“管家?”“大人可不要忘了之前的蕭郎?!?/br>臧纓將信放回信封,在封口處捏了又捏,“管家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會護你周全,不會讓你再次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