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靈：“……我說你一句你回三句是嗎？”

“這不是吃飽了精神好嗎？”尹照挽過他，“走，散步?！?/br>
時逢十二月，寒風已經(jīng)開刮得呼呼響。尹照的體感溫度一向會穩(wěn)定，但今日既然穿了毛衣出來，自然是象征性地抖幾下后把岳靈圈得更緊。

“冷?！币照f。

“那走會就回家，想要那種小花環(huán)嗎？”

“哪種？”

岳靈指指斜前方，示意尹照看過去。

潦倒的男子屈膝坐在邊角里，腳前放著一個小籃，里面堆著用有花苞點綴著的青枝來編成圈的小花環(huán)。

尹照很久每天看見過這種小玩意了，俯下身打量著，一時有些新奇：“買啊，入冬之后花就少了，”他抬起頭直視男子，“我們一籃都要?！?/br>
男子不老，只是臟頹些，因此看上去很滄桑。他低下頭一個個地點清花環(huán)的數(shù)量，只是他的算術實在是有些差，數(shù)了一下又要重新數(shù)。

尹照接過岳靈遞過的大額鈔票：“你接著這個吧?！?/br>
男子用力地搖頭，看起來還要固執(zhí)地數(shù)下去，他晃頭的幅度有些大，之前被散亂的頭發(fā)遮住的側(cè)頸自然地露了出來。

尹照驚訝地看著岳靈也低下身，伸手按住男子的頸子，遲疑的眸色緊緊地扎在他頸間的一個紅色疤痕上。那紅色疤痕很特別，不僅嵌得深，而且紅色的線條恰好構成一個異樣的多芒星圖案。

岳靈的手突然變得冰涼起來，臉色比掠過的寒風還要凌然：“你很多年以前是不是也去過——”

男子驚叫一聲，打斷岳靈的疑問，不斷地搖手晃頭：“我沒有我沒有?！?/br>
岳靈怔住的那一刻，男子不再執(zhí)著于數(shù)花環(huán)，而是攥著尹照剛才塞到他手中的錢，像看見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急匆匆跑開了。

尹照以為他和岳靈有些淵源，立即問：“我們追得上的?！?/br>
岳靈腳步不動：“精神不好，追上也沒有，別折騰他?！?/br>
“那我們——”

“先回家。”

岳靈情緒有些低沉，回到家后即刻進了一個隱蔽的房間，開始翻箱倒柜。

尹照跟在身后定定地站著，無措地看著岳靈在亂翻東西，他很少有這樣不淡定的時候，惹得尹照一聲也不敢出。

尹照掃視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幅全家照。只需看一眼岳靈父親的模樣，便知道他和岳靈長得像極了，反而是岳夜具備唐意的神韻多一些。

他回過神的時候，見到岳靈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

畫簿——岳靈似乎翻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撥到最后一頁時，手僵了僵。

尹照的目光落到那個多芒圖案時，眉頭緊皺一下，道：“和那個好像?！?/br>
“是一模一樣，”岳靈緩聲道，“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傷口，我爸爸因為這個走的?！?/br>
“流浪漢怎么沒事？”

“應該是傷得輕些，又得到及時救治，我當年聽叔叔說，有一個提前逃回來的?！?/br>
尹照猶豫片刻，拍拍他肩膀：“你想到什么了?！?/br>
“我——”岳靈眼簾內(nèi)映入唐意臉色微冷的模樣后，頓住了，“尹照，你先出去?！?/br>
尹照一回頭就看見明顯不悅的唐意，便不再問什么，聽岳靈的話走出去，然后順手把門帶上。

“媽?！痹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唐意靜靜凝視他一會，開口時聲音有些顫：“大兒子啊，不要想這些了好嗎？我們現(xiàn)在都過得很好，為什么要去惦記一個死人??？”

岳靈心里有某些東西在一點點被碾碎，面上卻強作隱忍，語色平靜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才來看一看，沒什么。”

“你說謊，以你的性子是不會輕易放下這件事的，當年你才多大啊，還怒沖沖地想去報仇，如果不是我拼命攔著，我們家還得再辦一次喪禮。”

岳靈眼中的茫然被一層暗影覆上，困囚住了某些東西，“我想求個真相?！?/br>
“真相就是他能力不夠，被要殲滅的東西反殺?！?/br>
“我們后來已經(jīng)可以自如地提起爸爸，可是一提起他的死你的反應總是這么激烈?！?/br>
唐意呵地笑一聲，卷發(fā)傾下來遮擋住小半張臉，神色看得不太清：“我跟他說那里很危險，我求著他不要去，可他因著所謂的責任而不聽，那時小夜不過出生十來年而已啊，他明知自己的安危是家中大事可還要去那里，我有什么辦法？”

岳靈的神色一點點地頹下來，喃喃道：“媽，對不起，對不起?！?/br>
唐意的情緒仍未平復：“靈靈，你和我疏離的起因是不是因為他彌留之際，我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我不知道?！痹漓`的聲息低且亂。

唐意用指側(cè)拭去眼角的一點淚，語氣平靜下來：“你出去?！?/br>
“媽。”

“出去?！?/br>
在一刻鐘之前，尹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和岳夜一起縮在門口靜靜地聽著房門也隔不開的一段爭吵，時不時對望一眼，又各自伏低頭。

聽到擰門把聲的時候，尹照下意識地彈起來。

岳夜見著只有兄長一人出來，便匆匆進房間找唐意。

“岳靈？”尹照試探地叫一聲低垂著頭的戀人。

岳靈緩緩抬起眼梢紅紅的鳳眸，凝視尹照須臾后，突然走過去緊摟住他。岳靈并不言聲，只是把頭垂下埋在尹照肩上，雙肩有些微微發(fā)顫。

尹照凝了凝，抬手撫上他的腦后，揉了揉一頭銀發(fā)，而后手微一用力，想把岳靈裹緊一些。

第76章

“媽,哥哥不是故意的?！痹酪褂杂种沟乜粗埔狻?/br>
“我知道，”唐意失落道，“我剛才好兇啊?！?/br>
“你和哥哥都怎么了？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你們這副樣子?！?/br>
唐意勉力笑笑：“小夜,我好像有點后悔了,你說我現(xiàn)在去找你哥哥他會理我嗎？”

岳夜斂眉想想,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先去找尹照看看，我覺得自己好像......也不夠尹照了解他?！?/br>
唐意摸摸他的頭：“好,聽你的?！?/br>
尹照輕手關上門時,一轉(zhuǎn)身就被嚇了一跳,幸好反應得及時,將堵在喉間的驚叫硬咽了下去,末了極小聲地稱呼一句：“唐jiejie?！?/br>
唐意見狀指了指房門內(nèi)，同樣壓低聲音：“睡了？”

“我們前幾天在路上，岳靈性格又謹慎,要處處留意，所以沒睡好?！?/br>
“靈靈還生我氣嗎？”

尹照一愣,隨后說：“拌幾句嘴，算不上生氣的,況且把話說開了，不用堵在心里,我覺得是好事，”他停一下,”在乎才會失控啊?！?/br>
唐意在此前臉上一直掛著略苦澀的微微笑意，當尹照話音落下時,她的表情才真正舒和下來：“好孩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