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隱約

    蘇佑正在接診一個病人的時候，內(nèi)室的電話響起來了。

    他的助手進(jìn)去接了電話，他繼續(xù)與病人交談。按照慣例接診的時候是不容打擾的。助理會同電話那一端解釋清楚然后掛掉電話。連電話號碼都不用記錄，這邊一天接進(jìn)來的電話實(shí)在太多了，幾乎從未斷過。能碰巧在蘇醫(yī)生有空的時候打進(jìn)來是你運(yùn)氣，如果沒有那樣的運(yùn)氣，那就等會兒再打唄，打到通為止。

    所以當(dāng)蘇佑被打斷的時候很驚訝，也非常不悅。助理惶恐的站在他和病人之間，非常為難的說：“蘇醫(yī)生不然您還是先接下電話吧。”

    他皺眉想了一兩秒，這個助理一直很懂事沒有犯過什幺錯誤。所以他站了起來，微笑著向病人說抱歉，然后，進(jìn)了偏廳拿起電話。

    “這邊是蘇佑，有什幺事請講吧?！彼臼钦驹陔娫捙赃叺?，因?yàn)橄胍M快結(jié)束通話。

    “慕清容?！?/br>
    “元首啊?！碧K佑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他示意助理將隔壁的病人先打發(fā)走。一時不知道該說點(diǎn)什幺。

    “我聽說楊錚是你的病人?！?/br>
    “是。元首您，算了，楊錚只是個小人物而已，不知道您為什幺要關(guān)注他。”

    “他在查慕川?！?/br>
    “慕川？為什幺？”楊錚怎幺會關(guān)注到軍政府的人。蘇佑驚訝的皺起眉。這件事連他也不知道。不知道吳哲是否知情。

    “慕川最近狀況不是特別好。”慕清容說到這里，聲音里多了幾分疲憊。這位元首沒有子嗣，唯一的侄子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事實(shí)上慕川是蘇佑的病人，但在慕川成年之后，蘇佑就幾乎沒有見過他了。因?yàn)殚L大了慕川堅(jiān)持不肯前往醫(yī)院治療，而蘇佑也不愿出診。折衷的辦法就是由慕清容，這位軍政府元首，國家掌權(quán)者之一，定期向蘇佑敘述慕川的癥狀，然后由蘇佑提出藥物治療的建議。慕川的醫(yī)生不止這一個。但是事實(shí)上在整個第三帝國，慕清容最信任的醫(yī)生恐怕也就是蘇佑了。因?yàn)樘K佑，曾經(jīng)在慕川幾乎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救過他的命。

    慕川曾經(jīng)患過嚴(yán)重的恐水癥。是蘇佑幫他擺脫恐懼的。但蘇佑能治好的，也就只是表面這些癥狀了。無論其嚴(yán)重與否。真正嚴(yán)重的。是慕川遺傳的精神分裂癥。伴有人格解離癥狀。病變在他大腦深處不為人知的地方暗自蟄伏。沒有人能解救他。

    “哪一部分？”

    “他比以前更抑郁了。很長時間自言自語。并且，暴力傾向似乎也在加重。上個月，他將一個衛(wèi)兵開膛破肚。我看到他坐在血里的樣子，就像回到了十幾年前一樣。他坐在血里唱歌。一直微笑著唱歌。后來我問他的時候，他說不記得發(fā)生過什幺事了。”

    “我對您說過，他的病由神之領(lǐng)域掌控。我無能為力?！碧K佑不想接診慕川，很多年前就不想了。十幾歲的慕川就喜歡將各種小動物開膛破肚，將一塊塊骨頭拆解出來放在陽光下。他拆出來的骨頭就跟某種食rou動物啃過的一樣干凈。蘇佑看到那些骨頭的時候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去想一個孩子將血rou模糊的生rou放到嘴邊撕咬的樣子。他說過不愿接診慕川。他在那個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種光。那是自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的眼神。他讓蘇佑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

    但是卻無法拒絕。電話另一端，軍政府元首，帝國軍權(quán)的掌控者用懇求的語氣同他這樣一個醫(yī)生講話，他無法拒絕。

    “慕川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生下來的時候，原本是沒有錯的。是他的父母有罪。明知道自己患有遺傳且不可治愈的疾病，卻生下了這個孩子。他承受罪孽。和你的任何一個病人都一樣。就算你不能拯救他?？煞癖M力。再拉他一把。”

    讓他滾到無底深淵去。蘇佑對慕川的厭惡，是來自時日久長的積累。他知道這個瘋子害死了多少人。他是病人沒錯，但為了這個可憐的病人。很多健康人失去了生命。那些被慕川害死的軍人，他們的妻子失去丈夫，兒女失去父親。很多家庭被拆散，很多孩子流離失所。他沒辦法同情慕川。也沒辦法認(rèn)同慕川的無辜。

    “公法庭的人為什幺關(guān)注慕川的事情？”

    “這也許只是意外，我覺得這并不是公法庭的事情。楊錚地位很低，只是書記官。公法庭如果要查軍政府的話，也不會用他?！?/br>
    “是嗎？你清楚我對于慕川的保護(hù)到了什幺樣的程度。不管多幺微小的事件，只要會對慕川形成威脅，都應(yīng)該毫不猶豫的鏟除?！?/br>
    “不是這樣的，我會和楊錚談?wù)劦?。我會搞清楚原因。慕川也是我的?zé)任。”

    “你更該和慕川談?wù)?。?/br>
    “我會那幺做的，元首，請您放心?！?/br>
    “蘇醫(yī)生，多謝了?！弊栽卓谥姓f出的謝意，有多沉重蘇佑也清楚，這一刻慕清容的聲音無比疲憊。蘇佑放下電話，算是松了口氣。但是想到慕川與楊錚之間的事。他的心里也開始變得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