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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扔了行李沖過來,聽見他說。初,我想你了。我說,我也是。他說,我比你想我更想你。我沒跟這個大孩子計較,扶了一下他后背,說,走吧,招財?shù)戎隳亍?/br>謝宸旻那時候二十多歲,個子很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見他。他總喜歡穿著白T,戴著一個紅鴨舌帽,笑起來特別干凈,就像清晨破云而出透進車站的一束陽光。他的帥氣是很無暇清澈的,是那種人群中找到他,就讓人移不開眼的長相。那時候車站的人熙熙攘攘,站外有數(shù)不清抓人眼球的繁華事物,我的目光旁無雜念地在他身上留住了。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想多看一會兒他。就算是我們剛在一起,在床第瘋狂糾纏的那一陣,我也沒有如此仔細(xì)地看過他。我說,其實你長得還挺帥的。謝宸旻腦子格式化了一會兒,恢復(fù)了之后,朝我道,初,你嚇到我了。我繼續(xù)說,就是腦子有點不好。如果他有尾巴,我猜這會兒已經(jīng)搖起來了。他的眼睛里進了清晨的光。他在人海中,牽起了我的手,緊緊握著,我的心臟滯跳了一下。然后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失了色,只有牽著我的這個傻子是彩色的。他說,初,我特別特別想你。我道,嗯。他說,咱去開房吧。我道,滾。如果他是一只狗,我猜一定混有泰迪血統(tǒng)。……謝宸旻一覺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時候,頂著一頭炸毛和昏黃如稠密紅酒的霞色坐了起來,一個人呆了很久很久。他摸了摸旁邊,叫道,招財?沒有聲音回應(yīng)他。他想起來,給我過完生日后,他在凌晨把大狗送到了母親那里。他孑孑一人坐在昏陽,落寞的像一株停鴉的孤樹。我生前,若是沒有工作,都會避免午覺睡過頭,當(dāng)我意識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天邊的白晝已經(jīng)落幕的時候,心中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孤獨。但是后來謝宸旻讀完研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便毫無顧慮了。因為醒來身邊總是有人的。我落到他身邊,說,你個混蛋。今天是我的頭七,我唯一能夠再觸碰到他的日子了。但他一天什么都沒干,睡覺去了。我站在床邊,指尖輕輕的撫了一下的側(cè)臉。我能碰觸到。我能感受到上面屬于他溫度。剛好走過一陣風(fēng),白紗窗簾繪出來它留下的足跡。謝宸旻望向風(fēng)的方向,就像在望著我。我眼眶濕潤,心想,夠了,這樣就足夠了。還能讓我再看一看這個傻子眼睛里的光,就已經(jīng)足夠了。你瘦了啊傻子。以后我要是不在你邊上,你也得給自己做飯吃,不要總泡方便面。你要是覺得寂寞了,去找一個比你的愛還要愛你的另一半吧。我會不介意的,別有心里負(fù)擔(dān),再說我也看不到了哈哈。我就想讓你以后能開開心心的。以后你遠(yuǎn)走高飛吧,什么都別管了,好好養(yǎng)養(yǎng)心。對不起啊,我不負(fù)責(zé)地闖進去,又開玩笑似地強行離開。除了出生為人的那一刻,我這輩子都沒有像這樣哭過。以至于哽咽到泣不成聲。生一次為自己,死一次為他,這段命也算完整。他聽不見我的聲音。但他站了起來,望著窗外,我的方向,發(fā)了瘋似的穿好衣服,門都沒鎖,跑下了樓。他自言自語地說,初,你別走,你別,我去找你,等一會兒,就一會兒。我的心猛地一顫。那陣風(fēng)走了很久,翻開了桌子上的書和日記,一頁一頁地走著,仿佛時間就在這頁間流逝。那陣風(fēng)走過了群葉的身邊,帶著幾片去流浪,或只是給他們留下顫心的波瀾便再無其他。那陣風(fēng)走向了天邊。謝宸旻在樓梯的最后一階突然止步。他追不上了。我看見他木立了很久,叫了一聲,初。他輕輕地,有點委屈地說,你等一下我啊,就一下,一下不行嗎。我眼前不知被什么遮住了,淚,或是不到半生卻似半生的陰翳。我知道的最后一個清晰的畫面,是他走到了路中央。人行道對面刺眼的紅燈和劃破天際的鳴笛。……那天我記得他發(fā)語音和我說,初,我把婚禮定在了你的生日那天。我當(dāng)時在公司,手指在鍵盤上停滯了一下。我說,挺好的。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期盼要出門旅游的孩子一般興高采烈。他是藏不住驚喜的,還是把他捂了很久的秘密和我說了。他說,我寫了一段程序。我以為我聽錯了,失笑道,你干什么了?他說,我沒請司儀,等到那天,計算機念白。我想想全場響起谷歌娘莫得感情的機械音問“你愿意嗎”的場景就想笑。我笑道,你腦子缺筋嗎。他說,缺十五根,拼起來剛好可以寫一個林初。我說,情話對我無效。他實話說,你想想,情敵來給我當(dāng)結(jié)婚見證人,也太爽了吧。計算機到底招他惹他了。我說,如果有下輩子,我選擇嫁給你情敵。他說,無情的男人。城市里每個組成熙攘中的一員,都有一個給自己輕松和幸福的平日常,每日的吵鬧,嬉笑,無意的玩笑,以及某時某地的心情。沒人會杞人憂天地斟酌在日常里哪一幀有何不妥,那一段有何歷史紀(jì)念意義這些不凡或者天定之人想的問題。我以為我也是這樣的。從沒想過這一句“如果有下輩子”,是我生前和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醫(yī)生好像是說,我有搶救的機會,但是肇事司機故意給了我二次傷害。因為我直接死了賠的錢,要比我受重傷后可能的后續(xù)費用要少。我也不懂這些東西,好像是這么回事,是我靈魂還與rou體有一點點痛不欲生的相連的時候聽到的話。不知過了多久之后,我的耳神經(jīng)奄奄一息地傳導(dǎo)著我熟悉的手機鈴聲。直到熄滅。……我沒想到我們會再以這種方式相見。手術(shù)室冰冷的燈光投在他的昏迷的rou體之上。身邊是面無表情正在極力搶救他的醫(yī)生。門外站著,聞訊趕來的他的母親,他的朋友,還有慌亂無措的年輕司機。醫(yī)生費了很大的力氣說了一聲“我們盡力”之后,便關(guān)上了門。里面的燈亮了不知多久。當(dāng)他站在手術(shù)床前慢慢睜開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