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小姐將目光緊緊盯著她流血創(chuàng)口時，那模樣簡直像餓壞的孩子或外頭飢腸轆轆的喪尸，一切都讓埃瑟絲厭惡且痛恨。

“謝謝?！卑比∽卟鑾咨系牟ＡП?，里頭已經(jīng)裝了七分滿。

喬森瞥了眼埃瑟絲，他雖然同情女人的遭遇但不會傻到試圖拯救她。

艾薇一口氣將鮮血飲盡，即使動作再優(yōu)雅、模樣再華麗，光是以血維生這件事就夠讓人倒盡胃口。她放下殘留血漬的玻璃杯，那張如天使般的容貌又重新掩蓋丑陋行為，沒人會相信這樣一個近乎純凈、有著絕對干凈氣質(zhì)的女孩會是吸血怪物。

“等等……”當(dāng)埃瑟絲試圖蹭下袖子時，艾薇慌張地阻止她，”你的手……我是說，你的傷口還沒愈合，也許你需要一些幫助？例如藥水或繃帶？或者……”在她說話時，劃開的刀傷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一條手帕？”

埃瑟絲垂眼不予回應(yīng)，她拒絕和這棟房子里任何人交流，并在脆弱的心底筑起一道高墻，失去語言和溝通后她能將哀傷藏在最深處，自我封閉的行為至少能讓埃瑟絲感到一些安慰，她還保留某些‘自由’的權(quán)利。

艾薇猶豫地盯著埃瑟絲的手臂，她考慮兩分鐘后，緩緩地、像怕驚動野獸般靠近她，輕柔地捧起埃瑟絲的手，雖然僅碰觸手銬的部分。

第一時間埃瑟絲想甩開艾薇，但她眼角瞥見喬森半張嚴(yán)肅的臉孔后硬生生停止，從手背寒毛讓她感覺艾薇是冰冷的，無論窗外是否艷陽高照，或她在陽臺上享受了多久日光浴，這女孩的體溫似乎總是冰涼，她毫無血色的肌膚能看得出──艾薇·雷曼并不健康。

艾薇緊張地抬眼瞄著埃瑟絲，她坐在茶幾旁，埃瑟絲則站在她面前。那雙手臂微微顫抖著，但不影響艾薇靠近的決心，她小心翼翼湊上，鼻尖幾乎貼著埃瑟絲的手臂，接著她嗅到一絲氣息，那種味道讓她形容就像吸飽陽光后的棉被、清晨沾著露水的嫩葉，又或者是剛出爐的蘋果派，她在腦海里回想著書籍內(nèi)用來形容‘美好’的字句，對她來說埃瑟絲的味道就和那些一樣──代表心滿意足。

埃瑟絲恐懼地盯著艾薇，她感覺那雙長睫毛輕輕搔著她的手，接著緩緩?fù)希钡剿l(fā)現(xiàn)艾薇探出紅潤舌尖，蜻蜓點水般舔了下殘留在肌膚上的血漬時一股比電流更尖銳的感覺瞬間流竄全身，埃瑟絲下意識猛地抽回手，艾薇被她的粗暴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地撞上茶幾翻倒了玻璃杯，喬森聽見動靜后立刻提槍沖進(jìn)來，槍管正對準(zhǔn)埃瑟絲的腦袋。

“別動！”他嚴(yán)厲地警告。

埃瑟絲一臉驚愕，慌張的蹲下雙手護(hù)住腦袋。

“等等！”艾薇也被嚇得不輕，她撫著胸口試圖安撫喬森，道：“我只是、只是稍微撞到桌角，那不是埃瑟絲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抱歉……你能先把槍收起來嗎？這只是個誤會?！彼膭裾f讓喬森將槍管移開，但那雙眼底的警惕并沒消失。

“好吧，我就在外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話?！眴躺上录绨颍凵袢远⒅Ｉz，他背著槍走回門外，這次他干脆把虛掩的房門徹底敞開，這樣他能清楚監(jiān)視里頭的一舉一動。

“沒事了，”艾薇用柔軟的嗓音輕聲說著，她再次伸手，但沒碰觸到埃瑟絲，道：“我很抱歉，剛才是我的錯，我不該……沒經(jīng)過你的允許擅自那樣，真的很抱歉?！?/br>
埃瑟絲往后閃過艾薇，她狼狽地起身退了一尺。

“我只是……”見到埃瑟絲的閃避，艾薇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道：“只是沒忍住。但我并沒有想傷害你！我保證，我沒有任何想傷害你的念頭，那不過是……失態(tài)，一點點失態(tài)，希望你能原諒我的冒失?！?/br>
她用字高雅且不失風(fēng)范，就像一個真正貴族該有的禮儀，但埃瑟絲完全不領(lǐng)情，她寧可遠(yuǎn)離艾薇一尺也不想冒險接受她的道歉，誰知道那個喝人血的女孩會對她做出什么更殘酷的事？或門外大兵會不會用子彈轟掉她的腦袋？

‘意外’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不好印象，以至于埃瑟絲開始明顯疏遠(yuǎn)艾薇，盡管她本來就不愿意親近她。

艾薇·雷曼是被呵護(hù)長大的室內(nèi)嬌花，所有人對她總是畢恭畢敬，就算是討厭她的吉娜或懼怕她的克莉絲汀，都不會輕易將內(nèi)心想法表現(xiàn)出來，但埃瑟絲明顯‘恐懼’和‘厭惡’，竟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如果你希望，我會請父親解開你的腳鐐。”年輕女孩用另種方式舒緩她和埃瑟絲間的緊張。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埃瑟絲每步只能移動半?yún)?，她立刻釋出善意，而效果相?dāng)不錯，至少埃瑟絲會用眼角余光瞥她，而不是緊緊盯著地毯。

雷曼先生的反對起不了多大作用，他無法拒絕艾薇任何請求，于是幾天后埃瑟絲獲得行走自由，她終于不必卡著鐵鏈，隨時怕走樓梯被絆倒或一不小心跨大步摔倒，這讓她郁悶的心情稍微好轉(zhuǎn)，但不足以彌補(bǔ)蕩到谷底干癟的心。

艾薇發(fā)現(xiàn)她的討好起了一部分作用，這讓女孩像發(fā)現(xiàn)某件秘密似的，總在時偷偷觀察埃瑟絲，用她那雙比薄荷綠還要清透的眼眸試圖找出讓對方快樂的方法，她請吉娜給埃瑟絲食用豐盛的餐點、替她找了些合身衣物、不必像機(jī)器人長時間站立、并共享她的讀物。

埃瑟絲手中拿著一本童話故事──睡美人，內(nèi)頁有豐富且精美的插圖，但她的思緒卻不在公主手指被紡車刺中的情節(jié)，而是思考艾薇幾日來的行為用意。她可以理解成艾薇在討好她，雖然‘討好’這個詞不太恰當(dāng)，但埃瑟絲想不出別的用字說服各種善意。

她仍舊供給鮮血，艾薇仍然一飲而盡，但艾薇卻積極提升埃瑟絲的生活條件，她可以不必吃白吐司配開水，可以擁有雙腿行走的自由，并坐在昂貴且舒適的椅子與艾薇一同直到傍晚離開。

艾薇的善意并不霸道，而是像融化奶油般一點一點地滲透。

“我很喜歡那本書?！焙鋈婚g，艾薇的聲音穿過埃瑟絲的思緒，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洋裝，繁復(fù)的蕾絲設(shè)計讓她像櫥柜里擺飾的洋娃娃，穿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會給人一種精神異常的念頭，但穿在艾薇身上一點也不突兀，她彷彿生來就該如此裝扮，優(yōu)雅的、精緻的、如同天使般的女孩。

埃瑟絲僵硬地翻開下一頁，睡美人被紡車刺中后陷入沉睡。

艾薇輕輕闔上手中詩集，目光落在埃瑟絲顫抖的指尖，道：“睡美人被黑魔法詛咒，她睡了一個世紀(jì)，而我也和她一樣睡了很久……那時我不曾想過有機(jī)會睜開眼，是的，毫無希望?！?/br>
艾薇·雷曼不是個幸運(yùn)的女孩，她經(jīng)歷過的不會有第二個人能體會。

“雖然我沒有睡上一個世紀(jì)，但的確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或者該說混亂？”她困惑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