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場交易。

埃瑟絲沉默了許久，終于從抿緊的雙唇擠出一句話。

一句英格麗·馮列直到死都不可能忘記的那句話。

她做了選擇，如同夢境中眼前是喪尸而身后是懸崖，無論哪邊都是死路。當(dāng)她承認被維諾亞·約克吸引時，身后的英格麗就將爪子架在她脖子上，只有埃瑟絲自己沒察覺罷了。

然而，與那些匪夷所思的感情問題相比，英格麗自愿成為實驗品這件事就顯得簡單明了。隔天埃瑟絲被告知英格麗躺在床上陷入死亡后，她竟然能心平氣和地接受事實，這讓班尼非常訝異。

“英格麗被注射抑制劑和喪尸血！她死了！埃瑟絲！英格麗死了！”班尼握緊拳頭不斷揮舞，激動得跳腳，“你應(yīng)該阻止英格麗！她對你這么好！你應(yīng)該像個朋友阻止她成為實驗品！”

“嘿，小班，冷靜點，”佛莉妲掏了掏耳朵，笑道：“可憐的埃瑟絲肯定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你再刺激她，埃瑟絲會像個小女孩大哭喔?！睈毫拥耐嫘厥幵诳蛷d里，沒人會把佛利妲的話當(dāng)成安慰。

埃瑟絲心神不寧地站起，她慌張的表情就像是要逃離惡作劇現(xiàn)場，卻不慎和轉(zhuǎn)角走來的朵琳撞在一塊，“噢……我很抱歉……”水杯應(yīng)聲落地，埃瑟絲試圖收拾地毯上的殘局。

一切不能更糟了，埃瑟絲在心底哀號。

但朵琳接下來的反應(yīng)卻告訴她情況還會更失控。

“不要過來！”尖叫聲打亂平靜，埃瑟絲訝異地看著眼前瑟瑟發(fā)抖的女人，她咬著下唇恐懼地往后退，腳邊是鋒利的玻璃碎片，“不要再靠近我！你是、你是帶原者，你身上有赫諾病毒！”

她彷佛怪物般被人恐懼著。

梅布爾雙手環(huán)胸沉默地看著一切，那雙如酒釀般的琥珀色眼眸流瀉出絲絲笑意。世界末日還有什么更有趣？也許在神的注視下，這些鬧劇才是祂的期望，喪尸只是墮落和狂躁的催化劑。

“我不是……喪尸……”埃瑟絲不由自主的抱緊手臂，整個身子劇烈顫抖，喃喃自語不斷重復(fù)，“我不是喪尸……我是人……不是喪尸……是人……”

“你已經(jīng)被感染了，你昨天被子彈炸爛的傷口不是已經(jīng)痊愈了嗎？你根本不是人……你被感染……你也會變成喪尸！你就是喪尸！”朵琳神經(jīng)質(zhì)地吼著，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眸瞪著埃瑟絲，指著她尖叫：“滾出這里！你會把我們咬死！就像那些腐爛尸體會做的！把我們所有人咬死！”

“我不會……不會……不會……”埃瑟絲捂著眼蜷縮起身子，跪在地上痛苦地說著。她不想異變，不想被施打抑制劑，不想被喪尸蠶食，不想變成怪物，但她沒有選擇，一切都被迫發(fā)生了。

事實就像朵琳說的，她會變成喪尸。

“夠了！朵琳·布朗小姐！”夏洛特嚴厲的阻止這場對峙，她抹了把臉，迅速下樓站在朵琳和埃瑟絲中間，“現(xiàn)在，你最好向埃瑟絲道歉，你對她說了非常惡劣的話，無論你是不是真心的?！?/br>
“道歉？對一個喪尸？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夏洛特，”朵琳哆嗦著站起，拉緊外套往后退了幾步，“埃瑟絲是帶原者你們居然還包庇她，難道你們忘了那些殘忍的喪尸？忘了那些怪物是怎么撕咬你們重要的家人和朋友嗎！”

就算她們忘了，朵琳也不會忘，她獨自躲在房間藏匿數(shù)天的痛苦日子，朵琳絕對不會忘，而且她討厭被欺瞞，尤其是這么危險且重要的事，她差點以為這團隊值得付出所有信任。

“朵琳·布朗！”夏洛特氣憤地吼道。

“嘿，”看朵琳像叛逆少女般甩頭跑回房間，佛莉妲吹著口哨緩步上前，她做了個平復(fù)的手勢，笑道：“別這么激動，科學(xué)怪人，世界末日早就開始，別大驚小怪，你知道朵琳是個愛做夢的天真女孩，你不該這么吼她，你會讓她心碎得跟玻璃一樣，”說完還故意踩碎地板上的玻璃碎片，“還有，你剛才的樣子真像老媽子?！?/br>
“閉嘴！佛莉妲。”夏洛特氣得咬牙。

兩人一來一往吵架時，只有梅布爾發(fā)現(xiàn)埃瑟絲沉默地離開。她邁開令人稱羨的美腿靜悄悄跟在埃瑟絲身后，就像一只危險又沉穩(wěn)的獵豹，在撲殺敵人前慣性將自己隱藏。

直到撲咬瞬間。

第55章003

埃瑟絲安靜地睡了一覺，沒有任何夢境干擾，像陷入最深的黑暗自我封閉。

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后沒有任何痛楚，世界變得安靜，她緩慢地思考發(fā)生過的所有事──從出到現(xiàn)在，任何讓她印象深刻的回憶。

然而烙下記憶的只剩痛苦和悲傷，支撐她活到現(xiàn)在的只剩丑陋不堪的記憶。

其中最讓她害怕的是母親再次將她鎖在小閣樓，透過門板低低地、彷佛詛咒般說著──

“滾回地獄，你這惡心的惡魔！”

“埃瑟絲？”朵琳微弱聲音從旁傳來。

埃瑟絲猛的睜開雙眼。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喔，你睡了整整兩天，有哪里感覺不舒服嗎？”朵琳的語氣非常輕柔，這和埃瑟絲印象中歇斯底里的女孩不同，“這個，約克醫(yī)生說你醒來最好把這個吃下去，”她拿起桌上擺放的開水和膠囊笑著交給她，“維他命，你這幾天都沒進食，約克醫(yī)生說這能讓你好過些?！?/br>
約克醫(yī)生……

埃瑟絲接過維他命看了眼朵琳，年輕女孩穿著羊毛背心和淺藍色襯衫，淺棕色眼眸閃爍水光，即使戴著笨重黑框眼鏡也不遜色，她渾身散發(fā)溫和儒雅的氣質(zhì)，讓人不自覺聯(lián)想到‘正常’世界，那個曾經(jīng)明亮且有秩序的地方。

埃瑟絲不疑有他將膠囊順著冷開水吞下，毫無滋味的藥丸順利落進肚子，她聽見朵琳咯咯笑了起來，就像看見什么有趣的事情。埃瑟絲握緊玻璃杯，她直視朵琳彎曲的眼眸想說些什么，嘴巴卻像被無形的雙手捂住，一種‘別問’‘別看’的念頭從腦海里快速掠過。

朵琳還在笑，她在陽光傾瀉的窗邊用冰冷眼神盯著她，不斷發(fā)出清脆笑聲。

埃瑟絲試圖冷靜下來，她佯裝沒事將玻璃杯放回床頭，卻在挪身時感覺腹部一陣絞痛，突如其來的痛覺讓她松手，玻璃杯瞬間摔在地上，她急促呼吸想轉(zhuǎn)移注意力，但痛覺卻像會蔓延的植物從腹部延伸到后背，進而竄上胸口。

朵琳還在笑，她是笑得這么愉快沒有任何惡意。

“啊……”埃瑟絲飛快地捂住嘴，她翻開棉被竟看見腹部插了把刀，三分之二刀身埋入身體，殷紅色鮮血不斷擴散，將睡衣和棉被染上相同刺目的色澤，“……怎么會……”唾液混合濃稠血液從嘴角淌落，埃瑟絲狼狽地抹去下顎，抬眼發(fā)現(xiàn)朵琳手中拿著一把小刀和開水。

“埃瑟絲，約克醫(yī)生說等你醒來就把這個吃下去，”刀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