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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換上了調(diào)侃的神色,他眨眨眼,語氣曖昧:“蜜里調(diào)油啊彭靖。”明知此時理發(fā)店里沒人,彭靖還是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捏了一把江岱:“小點聲!”“一天到晚就會想這些,”彭靖坐進(jìn)椅子里,小腿悠閑地晃,他又忍不住好奇,“你什么時候知道你…不喜歡女的呀?”江岱聳聳肩,滿不在乎:“很小的時候,有一回表哥找我一塊看片,我覺得女生的身體很惡心?!?/br>“后來上網(wǎng)知道了不少,才知道這叫同性戀,有一段時間挺難受的,覺得自己有病,為什么和別人不一樣,”江岱頓了頓,“然后有人告訴我,我只是在進(jìn)行自我認(rèn)知和自我探索。”彭靖覺得很奇妙,他忍不住在腦袋里將江岱探索和認(rèn)知的過程和自己的作比較,他好像非常簡單地接受了自己喜歡男人這個事實,秘密地收藏雜志上男模圖,彭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對著男模圖起反應(yīng)的那天下午,昏黃的落日光線透過緊拉的破舊窗簾,彭靖聽到自己的并不平靜的呼吸。回想這些事讓彭靖微微有些不適,水果刀插在人身體上的畫面從腦中一閃而過,彭靖閉上眼睛,手指蜷縮進(jìn)微濕的掌心。江岱的聲音也低下去:“再然后,那個有人就被學(xué)校開除了,他是我在學(xué)校唯一找到的同類和朋友?!?/br>“那,學(xué)校里,除了你就沒有人……”彭靖呼吸有些不穩(wěn)。“肯定不止,”江岱搖搖頭,“但我不能在學(xué)校繼續(xù)找,縣一中對同性戀很敏感,大家都要藏起來,要不然會被開除的。”彭靖有些疑惑,盡管心里有些不安,往事讓他不快,但他又好奇,忍著隱隱翻騰的反胃感繼續(xù)問下去:“為什么會很敏感?”“因為之前,有學(xué)生把班主任…殺了,聽說是班主任發(fā)現(xiàn)他是同性戀的事,但那是很多年前了,所以一中對這方面有些…”江岱有些無奈,“我覺得那人大概是有些瘋,再怎么樣也不應(yīng)該殺人的。”彭靖在耳鳴。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像是被放大了好幾倍,每一聲都在耳邊回響,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又冒了出來,彭靖下意識去看自己的右手,好像水果刀還在他手上,而渾身冒著酒氣的男人躺在地上,不再動彈。像在做噩夢。江岱打了個響指,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告別:“好了好了,八卦說完了,我要走了?!?/br>“啊,”彭靖站起來送他,“好,你注意安全,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別想些亂七八糟的?!?/br>江岱興高采烈地和他揮手道別。彭靖拉亮理發(fā)店里的燈,平復(fù)完心跳后才想起來,江岱說的事情,他好像在哪聽過。郭川從煙盒里摸出最后一支煙夾在耳后,抱著手臂靠墻聽沈凌志說話。“我后天搬家,”沈凌志也靠著墻,“說好的,請你吃飯。”“算了,”郭川擺擺手,“那天有事?!?/br>沈凌志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就晚上吃飯,彭靖也想見見你?!?/br>有貓躥過,喵喵叫了幾聲,又被巷子里兩個人大男人嚇得躲進(jìn)暗處。郭川扯起嘴角,饒有興致地問:“他想見我,你還同意?挺有意思?!?/br>“你在牢里幫過彭靖,我想謝謝你,彭靖拿你當(dāng)朋友,不能理解?”郭川懶洋洋地掏出打火機,把夾在耳后的煙點燃,咬著濾嘴吸了一口,低聲問:“就我們?nèi)俊?/br>沈凌志實在聞不慣煙味,他上次試過一口,覺得煙進(jìn)嘴苦得不行,再也沒碰過,于是不動聲色地往右挪了幾步,他想想和彭靖商量好的事,開口解釋:“還有彭靖的一個朋友,叫江岱,你介意的話…”“不介意,”郭川低頭看燃燒的煙頭,“定好時間告訴我,我去?!?/br>跨年·三十五跨年車已經(jīng)徹底把這條橋堵死了。它們像一只只擁有堅硬外表和各樣顏色的蟲,緩慢地在橋上蠕動,有人搖下車窗,夾著煙的手隨意地搭在車窗邊框上,橙色星火印在暗沉天空上,像是有人在天上裝了一小盞燈,而地上的燈霸道又強勢,車?yán)锏娜藗兌及衍嚐酎c亮,一瞬間橋上就多了無數(shù)雙眼睛,彭靖站在橋頭,被明黃色的燈刺得睜不開眼,他只能瞇著眼在眾多穿著校服的人中找江岱。每次一中放假,老橋這里就會變成一場集會。在狹窄橋上,汽車無疑是最笨拙的存在,而騎著電動車的人們只要稍微擰動手腕,就能穿梭在汽車縫隙之中,直直地駛過橋,停在路邊,焦灼難耐地等他們的寶貝跨上車座。彭靖看到一對穿著校服的小情侶在橋頭親昵又小心地勾了勾彼此的小拇指,然后分別鉆進(jìn)了自家的車?yán)?,若無其事地和父母說笑。他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今早被沈凌志親過。有些冷,彭靖把衣袖拉下了點,把手腕遮住。“彭靖!彭靖!”江岱背著書包,踮起腳朝他揮手,靈活地從車流里鉆出來,氣喘吁吁地站定。“等你好久了,”彭靖抱怨了一小句,又神秘兮兮地問他,“東西呢?”江岱拍拍鼓鼓囊囊的書包,朝彭靖挑眉。他們順著馬路往前走。小縣城的人似乎都有些懶,傍晚就早早把店門關(guān)了,彭靖望過去,看到店門上貼了東西,被樹擋住,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新年兩個字。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明天是嶄新的元旦,大家都把手里的事暫停往家里跑,他們也許是驅(qū)車開過一小段路去安靜的鄉(xiāng)下,那里有溫暖的老磚房和一條威風(fēng)凜凜的大黃狗,眼睛明亮的老人們會和他們扯七說八;如果家離得遠(yuǎn),他們可能還在奔馳在五湖四海的火車或者高鐵上,但毫無疑問的,所有人都會得到一個擁抱。過去一年里的不幸與失落都會終結(jié)在那樣一個擁抱里,然后幸?!腋;\罩我,彭靖偷偷地想。他把鼻子埋進(jìn)衣領(lǐng)里,呼出的熱氣讓他的臉變得guntang柔軟。江岱一直在和他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他們踢踢踏踏地走著,到了熱鬧的火鍋店門口,彭靖才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忘記告訴你了,”彭靖很懊惱,他過于興奮,沒想到遺忘了這么重要的一點,“今天還會有我的一個朋友…”江岱腳下一絆,心里像鉆進(jìn)了一只兔子,兔子在心床上發(fā)瘋一般地跳。彭靖還有什么朋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沈凌志正低頭研究菜品,外面一陣嘀嘀咕咕的,他抬頭看門,果然看到江岱探了個腦袋,后面彭靖正推著他往里走,他剛要出聲招呼,原本坐得好端端的郭川猛然站起身來,把三個人都嚇得停在原地,郭川楞了一會,坐也不是站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