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3
和湛晞扯上關(guān)系,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到上海,過一年不會有太大的風(fēng)險。而湛晞,他會保證,每一個到北方查林阮身份的人都會有來無回。林阮聽得很仔細(xì),這是他第一次出遠(yuǎn)門,心里又激動又緊張。湛晞看向林阮,他近來總是看著林阮,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之后的路就你一個人走了,”湛晞捏了捏林阮的后頸,看了他很久,“先生不跟你一塊了?!?/br>林阮抬眼看向湛晞,他像一個迫切希望長大的孩子一樣,他會向湛晞證明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的生活,他會告訴湛晞,他有獨立完整的人格,他是確確實實愛著湛晞的。林阮離開四九城那天是個艷陽天,前門火車站人來人往,火車的聲音轟隆轟隆傳的很遠(yuǎn)??拷九_的地方有不少人站著等車,身后有許多穿著灰布褂子的抬貨工人。林阮的車廂是一等座,因而等車的人穿著都很光鮮。離林阮不遠(yuǎn)的地方有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男人穿著長衫,拎著小皮箱,女孩子則穿著時髦的長裙。兩個年輕男女像是交頸鴛鴦一樣戀戀不舍,林阮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湛晞。湛晞穿著一件薄風(fēng)衣,被風(fēng)微微吹起來,人群中,他帶著一種叫人挪不開眼的俊美。林阮往湛晞身邊靠近了些,湛晞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有發(fā)覺。車來了,冒著白色的整齊,進(jìn)站的時候轟隆隆的,震得人耳鳴。人群烏央烏央往車上去。世寧把箱子遞給林阮,林阮接過箱子,看向湛晞。湛晞理了理林阮的衣領(lǐng),道:“去吧?!?/br>林阮往前一步抱了抱湛晞,湛晞手掌停在空中,半晌輕輕的撫了撫林阮的背。林阮擺擺手,跟著人群一起上車了。湛晞手插著兜,目送林阮的背影,“你說,他還會回來嗎?”世寧道:“當(dāng)然了,這里有小先生掛念的人,他怎么會不回來呢?”湛晞輕輕笑了一聲,有些苦澀的意思。林阮上了火車,數(shù)著車廂號走到自己的車廂,車廂很寬敞,中間一個桌子,兩邊是沙發(fā),林阮把行李箱放在一邊,坐在沙發(fā)上往外看?;疖囘€沒走,他還看得見湛晞。他趴著窗戶,不知道該跟湛晞?wù)f些什么。旁邊不遠(yuǎn)處,是那個林阮之前見過的穿長裙的女孩子,林阮聽見車廂上有人喊了一句,大概是那女孩子的情郎。“等我回來,我就娶你!”那女孩子激動的熱淚盈眶,一生的盟約竟然是在別離的情境下許諾的。他們的許諾就很鄭重了嗎?可是此時此地,他們就是有許諾的勇氣。林阮在那一瞬間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所謂婚姻,就是此時此地我有一種想和你白頭偕老的愿望,我有一種不管去到哪里最后都會回到你身邊的勇氣,不管未來出現(xiàn)什么變數(shù),眼下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知道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火車動起來了,林阮顧不得許多,他把手伸出窗外,沖著湛晞大聲喊道:“湛晞!”將要離開的湛晞停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林阮,林阮貼著窗戶,很費勁的往這邊看。“等我回來,我們就結(jié)婚呀!”快要結(jié)束了。第47章上海是和四九城截然不同的地方,這里的喧囂浮華遠(yuǎn)遠(yuǎn)超過林阮的想象,單說建筑,不同于四九城的四合院,上海灘的建筑多種多樣。英式,希臘式,哥特式,這些風(fēng)格迥異的西式建筑佇立在寬闊的馬路兩旁,匯聚成一種奇特的風(fēng)情。而在這些地方之外,狹窄又悠長的弄堂里布滿了尋常生活的煙火氣,夏天巷弄口乘涼的居民,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冬天熱水升起的蒸汽,自行車叮當(dāng)響的車鈴。他們組成這城市背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是林阮來到上海的第十六個月。上海好像沒有秋天,冬天是一瞬間就到了的,葉子落了滿地,踩上去沒有聲音,因為它們是潮的。每當(dāng)這個時候林阮總會想起四九城的冬天,四九城里的葉子是干燥的,踩上去會有聲音。林阮最難適應(yīng)這里的冬天,寒冷無孔不入,鉆進(jìn)骨頭縫里,又濕又冷的扒在人身上。林阮裹緊了衣服拐進(jìn)弄堂,他在平安弄租了一間房子,是一戶人家的二樓,窗戶朝陽,窗臺底下有很多爬墻虎。林阮推開門,租住的這家人是一對有年紀(jì)的夫妻,姓趙。他們的兒子和林阮差不多年紀(jì),在幾個月前被征兵去往前線了。天井里有幾盆花草放在墻角,門口留了一盞黃色的燈。趙太太聽見聲音披著衣服走出來,“是阿阮呀?!?/br>南方人的音色很獨特,舊時說吳儂軟語,聽著溫軟的很。“是我?!绷秩钭哌M(jìn)門去,跟趙太太說話。趙太太人到中年只有一個獨子,被征兵走了音訊全無,短短一段時間里,頭發(fā)都白了很多。“你還在打聽北邊的消息嗎?”趙太太問。林阮點頭,他去年六月份南下到上海,花了三個月在上海站穩(wěn)腳跟,本以為一切都走上了正軌,結(jié)果戰(zhàn)爭猝不及防的打響了。上海位于后方,一開始受到的影響并不大,可后來南北方音信斷絕,火車全都收做軍用,林阮也就被困在了上海。“不然你去碼頭看看好嘞,”趙太太道:“今天早上聽見弄堂口的劉先生說的,最近要有船路過。”林阮記下,他對趙太太道:“天氣那么冷,快回去睡吧,我也上樓了?!?/br>趙太太點點頭,又道:“最近不太平,一入夜,到處都是打槍的聲音,你下次記得早點回來,不要等到天黑。”“我知道的?!绷秩顟?yīng)了一聲,上樓去了。他推開門,打開房間的燈,不大的一間房子,一張床,一個柜子,窗戶底下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些書和一盞臺燈。林阮放下手里的東西,拉開椅子坐在桌子邊開始寫信。他這信是寄不出去的,南北方音信隔絕已經(jīng)有半年了,而他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湛晞的消息。在林阮南下之后,湛晞就出國了。他這一次出國是一個人去的,世寧留在家里照看佟伯和蘭公館,而湛晞則獨自一人游走各國。他還是那個有名的國際商人,名氣大到林阮在上海都能聽見湛晞的名字。除此之外,林阮沒有更多關(guān)于湛晞的消息。他游走各國居無定所,今天和美國人做生意,明天就有可能跑到俄國去了。后來戰(zhàn)爭一起,林阮連蘭公館的信也收不著了。戰(zhàn)爭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聽聞前線節(jié)節(jié)敗退,南方軍閥的軍隊不日就要退守上海。而上海,顯見的已經(jīng)亂了。林阮的信沒寫完,燈閃了兩下,然后滅了。最近總是停電停水,像是上海灘的資源已經(jīng)不夠用了一樣。林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