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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旁邊坐著一位少年，”

這是席勒的詩的第一句，林阮把這一句詩念了好幾遍，依舊不解其意。

他將懷表細(xì)細(xì)摩挲，俯下身子用耳朵貼近懷表，指針走動的聲音“咔嗒咔嗒”，一下又一下。

林阮聽著，清晰的感受到每一秒從耳邊劃過，時間好像因此慢了下來。

一進(jìn)臘月，各種事情就接踵而來。王府初一派人來請了一回，初八送來臘八粥又請了一回。湛晞都沒有應(yīng)，他忙著核算手底下產(chǎn)業(yè)的年終賬本，還要早早規(guī)劃好來年春天做生意的事宜。

相比之下林阮就輕松的多了，他每天只需要打掃湛晞的房間，湛晞待在家的時候，他就跟在湛晞身邊。湛晞不在家的時候，隨便他怎么樣。只要不在佟伯跟前晃悠，佟伯也沒那個閑心時時訓(xùn)斥他。

轉(zhuǎn)眼到了小年，從這一天之后湛晞就不會再出門了。因?yàn)檫@天過后，會有很多人來拜訪湛晞，有些是生意上的人，有些是老王爺?shù)呐f部舊識，都需要湛晞在家招待。

曹媽早早的就做好了灶王糖，芝麻和麥芽糖的香氣混合著。曹媽把這些東西在外頭凍了一夜，早上拿進(jìn)來已經(jīng)成了形。一盤長條狀的，每塊有二兩重，碼的整整齊齊，還有一盤圓瓜形狀的，都是用大盤子裝起來的。曹媽將它們擺好，上頭放上紅紙，看著喜慶的不得了。

阿月昨天也凍了一些，沒什么講究，小兔子小狐貍什么形狀都有，咬一口酥脆甜香。

阿月分了林阮一些，兩個人就站在一塊，咔嚓咔嚓的咬著吃。

晚飯尤其豐盛，曹媽燒了一桌子菜，林阮幫著擺上碗筷，世寧帶回來兩瓶好酒，還有幾瓶度數(shù)低的果酒。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而晚上祭灶的時候阿月和曹媽是要避開的。湛晞領(lǐng)著佟伯林阮世寧，上香祭拜。

這四個人里，三個人都不大重視，唯有佟伯，每年的在這一天都要仔仔細(xì)細(xì)的準(zhǔn)備。佟伯的一年中，有很多很多重要的日子。拋開那些規(guī)矩不談，林阮覺得，佟伯實(shí)在是一個很有儀式感，很尊重生活的人。

小年第二天，蘭公館來了一位客人。

人是佟伯領(lǐng)進(jìn)來的，林阮看去，是一位年輕的公子，有些瘦弱，臉上帶著病容，笑的非常和煦。他穿著長衫，穿長衫的很多，但他身上有一種獨(dú)特的氣質(zhì)，那種獨(dú)特的氣質(zhì)一下子就把林阮帶回了古代。這個人就好像是那種舊時的大家公子，很有文氣和古意。

“林阮，”佟伯吩咐道：“謝清明謝公子來了，去請爺。”

“是?！绷秩钣挚戳艘谎勰俏恢x公子，謝公子對著林阮微微頷首，很客氣的樣子。

林阮上樓去找湛晞了，不多時湛晞帶著林阮下樓。

林阮端來茶，謝清明接過茶盞道了謝，林阮退回去，就站在湛晞身后。

謝清明接了茶，但是沒喝，只在打量茶盞，白釉青花瓷茶盞，花紋細(xì)密，質(zhì)地薄如玉。

“看著像是官窯的東西?！?/br>
湛晞抿了一口茶，謝清明繼續(xù)道：“看年頭，也沒有太久，至多到萬歷。”謝清明看向湛晞，“三爺果真財大氣粗，明代的古董茶具就這么擺出來了。”

“東西還不都是給人用的。”湛晞放下茶盞，是一種很放松的姿態(tài)，“身體近來怎么樣？”

“還是那樣，”謝清明低低咳了兩聲，“死不了也好不起來?！?/br>
湛晞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從國外帶回來些新藥，你可以試試。”

“多謝?！敝x清明彬彬有禮的道謝。

謝清明的父親是翰林學(xué)士，也是湛晞的啟蒙老師。謝清明有先天性哮喘，幾乎藥不離手。他跟湛晞平日里來往不多，但姑且算得上是朋友。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聽說你回來了，父親叫我來拜訪?！敝x清明揚(yáng)手，身后的小廝捧著東西近前來，“這是禮物?！?/br>
湛晞眉頭微挑，謝清明輕笑，“打開看看吧?！?/br>
林阮上前打開，只見盒子里放著三樣?xùn)|西，其中有一件瓷器，造型優(yōu)美的一件荷葉碗，顏色紫中藏青，似玉非玉，帶著一種類似瑪瑙的光澤。

湛晞拿出來瞧了，“鈞瓷？”

謝清明點(diǎn)點(diǎn)頭，“北宋鈞瓷丁香紫釉荷葉碗。”

湛晞看了他一眼，“北宋鈞瓷，好貴重的東西?！?/br>
謝清明點(diǎn)頭，“如今的鈞瓷不多了，我依稀記得宮里倒是有幾件，但是沒見過荷葉碗。這東西當(dāng)世只有一只。”

“可惜是個贗品?！闭繒労鋈坏?。

謝清明眉頭一挑，嘴角依舊帶著和煦的笑，“何以見得？”

“蚯蚓走泥紋?！?/br>
蚯蚓走泥紋是鑒別鈞瓷最重要的方式。

“這上頭有蚯蚓走泥紋，”謝清明理了理衣衫，道：“莫不是你眼神不濟(jì)了？”

湛晞把東西放下，“蚯蚓走泥紋是因?yàn)殁x瓷一般兩層釉，第一層釉面燒制開裂再灌入第二層釉面，所以形成這種紋路。你的這樣?xùn)|西雖然有蚯蚓走泥紋，但是不立體，也不連貫，沒有鈞瓷的那種偶然天成。”

謝清明眉頭微皺，拿過荷葉碗，細(xì)細(xì)端詳。

湛晞隨意的交疊著雙腿，姿態(tài)十分的放松，“還有一個原因，這件東西，我十幾年前就見過，是我家的工匠燒出來的，在我屋子里擺了好幾年?！?/br>
謝清明微微一驚，隨即笑開了，“沒錯，這件東西確實(shí)是假的。我頭一回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叫我父親來看，他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拿來給你看看?！?/br>
謝清明打量著荷葉碗，“雖然是件贗品，但做的那么逼真，也算是巧奪天工了。”謝清明分出目光看了眼湛晞，“剩下的那兩樣?xùn)|西可都是真的?！?/br>
剩下兩件，一樣是宋代鴻雁銀制香囊，一樣是唐代青銅鏡。

林阮的目光只落在那件假的荷葉碗上，能在自己屋子里擺一件贗品，湛晞想必很喜歡這個東西。

湛晞看向林阮，問道：“喜歡這個？”

林阮回過神，“也不是·····”

他不好意思說是，但又不敢再湛晞面前撒謊，一句話說的猶猶豫豫的。

湛晞收回目光看向沈清明，謝清明挑了挑眉，“這個碗可不能給你，我還要拿回去研究是怎么造的假?！?/br>
湛晞嗤笑一聲，謝清明分明是看到湛晞想要，所以坐地起價。湛晞偏向林阮，林阮低下頭聽他說話，“去書房把第一個抽屜里的文件拿來?！?/br>
林阮去了，湛晞又叫來世寧，跟他說了幾句話。世寧應(yīng)下，不多時世寧捧回來一個盒子，放在茶幾上。

謝清明不明所以，他把盒子打開，鈞瓷丁香紫釉荷葉碗就這么靜靜的躺在里面。

謝清明瞪大了眼睛，“真品在你這里？！”

“用這個換你那個。”湛晞輕描淡寫道。

謝清明不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