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小寒：……我人都傻了。

第三十九章

江遠寒倒不至于真有他說的那么脆弱。

他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之后，才發(fā)覺對方受得傷一點兒也不輕，只不過剛剛他動手的時候卻完全沒有展現(xiàn)出來。

“師兄?！彼麙暝艘幌?沒能從對方的懷抱里鉆出來，因為這人又受著傷,就沒太敢過分刺激，“……那個,出現(xiàn)在流海秘境的異種巨獸死掉了嗎？”

“嗯?！?/br>
李凝淵應了一聲,神情平靜無波,眼底卻攏著些許疲倦之態(tài)。他低下頭埋在對方的肩膀上，閉眼緩了緩,啞聲道：“我沒事?！?/br>
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江遠寒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想了半晌,才拙劣地安慰道：“只有像師兄這么厲害的人,才能救下那么多人。”

李凝淵一聽就知道這句話完全是擠出來的,雖然沒有說假話的意思，但也同樣的誠意不足，但他并不在意這點小小的缺憾，而是壓制住心底刺痛燃燒的惡念，動作盡量放輕地松開了手。

他看出小鮫人在自己懷里很不適應。

李凝淵也不清楚這無端冒出、扎根極深的執(zhí)念從何而來,但這種執(zhí)念極其畏懼離開、害怕分離，所以即便是讓對方從懷抱中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都分外地刺痛神經(jīng)。

以李凝淵所修的道途，不應該克制本心和意念，但他知道倘若不有意克制，這條小魚恐怕會被嚇到只想逃離……他不愿意見到這一步。

江遠寒松了口氣，正當他想要問問流海秘境的情況時,忽然被對方握住了手。

李凝淵的手中凝聚出一股淡色的靈力，順著指尖觸碰，交匯盤旋，溫柔又強勢地席卷過江遠寒的周身，將他身上殘余的迷香味道徹底清除干凈。

這身衣服、這個玉扣雖然能讓織月鮫不受侵染，但這些迷香殘余的味道卻還是沾在了衣服上。

其他人的味道都清除了，只剩下屬于江遠寒自己的、淡而清新的氣息。

但這還不夠。

李凝淵靜默地望著他，腦海中毫無根據(jù)地覺得對方的身上應該殘留有自己的味道才對，甚至覺得本該如此，一旦不是這種情況，就是不對的。

他吐出一口氣，細心地給小家伙整理了一下睡眠時弄亂的衣領(lǐng)和袖子，忽然道：“是不是還在害怕？”

江遠寒：“??？我沒……”

“晚上跟我睡吧。”

江遠寒：“……？”

什么？

“我哄你睡覺?！崩钅郎Y用哄孩子的語氣道。

江遠寒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反抗的話脫口而出：“不行。”

李凝淵抬眸看向他。

不知道為什么，沖夷仙君明明是個他親自觀察出來的好人，但這眼神還是讓江遠寒心生寒意，忌憚地想往后挪，他抑制住了自己的逃離欲望，聲音一下子低下來：“……我不習慣。”

“多來幾次就習慣了?！?/br>
“我想睡水里……”

“練習化形，要維持住雙腿不變回去。”

織月鮫的腿一碰到大量的水就會變回尾巴。

江遠寒猛地噎住，無話可講。

“別鬧了?！?/br>
師兄低下頭，視線幽深如淵，里面是漆黑得幾乎透不過任何光線的玄色，只在對視時倒映出鮫人模糊的輪廓。如若江遠寒的視力足夠好，就能見到那雙烏黑的眼眸里似有若無地浮現(xiàn)出赤色的光點，與沖夷仙君一身的出塵仙氣格格不入。

“聽我的話?！?/br>
他的氣息漫過來，連放柔的聲音都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

江遠寒還沒有意識到這究竟代表了什么，他把這歸類于對方受傷、又發(fā)現(xiàn)自己被壞人帶走的擔心之情。換位思考，如果他養(yǎng)的小貓咪跑掉了，而被偷走去配種的話，他也會心急如焚怒火上涌的。

……這個比喻好像不太對勁。將就吧。

于是當天晚上，同樣歸來的無憂仙君伊夢愁，見到那條眼神不好的小鮫人一臉糾結(jié)地抱著自己的水枕爬上了李凝淵的床。

伊夢愁提著一壺酒，隨手交給了落花仙府的童子，讓他們起爐煮酒。她一身雪青道袍，長發(fā)用一根木簪別起，別無裝飾，停在屏風外看了一會兒，隨后慢悠悠地踏進了府門。

“你回來一趟動靜真大，整個蓬萊上院都被驚動了，我座下的弟子深夜來問我怎么回事……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這不就連忙來找你了?！?/br>
伊夢愁笑吟吟地坐下，看著那個織月鮫抱著枕頭一臉不高興地坐在床角，像是被強迫了。

強迫不見得，倒像是一個心性不夠成熟的小少年跑出去找了個初戀，然后半路上被監(jiān)護人拎著后衣領(lǐng)子扯回來，還限制了自己睡的人身自由……蠻有意思的。

李凝淵的目光掃過江遠寒一眼，將案上的道經(jīng)卷起來整理了一下，淡淡道：“他們不檢點，拉上我家小孩兒?！?/br>
“好了好了，知道你用心教了。是不是啊小師弟？”

伊夢愁有意逗他。

素來都是江遠寒笑話別人，還沒有被別人這么逗弄過。他瞥了女修一眼，垮下個臉沒好氣地道：“關(guān)你什么事。”

還挺叛逆。

伊夢愁摩挲著下頷含笑看了織月鮫半晌，見到小鮫人干脆閉眼修煉起來，才轉(zhuǎn)而跟李凝淵道：“流海秘境三千修士毫發(fā)無傷，安然送歸原處。那只邪氣沖天的異種也被斬碎，不愧是沖夷仙君……可有受傷？”

“沒有?！崩钅郎Y聲音如常。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我可是被這些瑣事煩得要死，哪有你瀟灑……異種出現(xiàn)得詭異，等靳溫書的卜算結(jié)果出來，可能需要你我親自去一趟魔界?！?/br>
“常魔君未必愿意見?！?/br>
伊夢愁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伸手讓小道童們把煮沸了酒拿過來，給自己倒?jié)M一杯，又替李凝淵斟滿：“那些都是明日之愁，我專程找你來喝酒?！?/br>
“還有呢？”

伊夢愁就知道瞞不過他，隨口道：“自然也找小師弟喝酒，你放心，我跟那對姐弟不一樣?！?/br>
饒是如此，李凝淵的視線卻還是沒有移開，目光里充滿了警示。

江遠寒一直聽著他倆說話，到這個時候才睜開眼，眼巴巴地看了一眼煮沸后香氣飄蕩的酒水，想起游仙夢喝醉后，能在夢中見到小師叔，心里就有點耐不住勁兒了。

他的真身千杯不醉，上一個身體也頗有酒量，就這個小魚比較難以招架，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借酒醉排解思念。

伊夢愁見到李凝淵不肯允許，只能失望地歇了心思，剛要收起第三個酒杯，忽然就讓人拉住了袖子。

那條小魚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軟榻上跳下來了，靠到她旁邊，在桌底偷偷地扯她衣袖，小聲道：“jiejie。”

伊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