輛樸素的面包車上。

??“下車吧,?喏，有人等著呢?！倍艠I(yè)按著孟聽鶴的肩膀,?想把人推下車。

??外面混著粉塵的微涼空氣沖淡了車?yán)镒屓穗y受的悶。孟聽鶴稍微偏了一下肩膀,?躲過杜業(yè)的力道,?姿態(tài)從容地下了車。

??猛推的力道落了個空,?杜業(yè)一個踉蹌?chuàng)湎萝??往前跨了好幾步才沒有直接親吻地面。

??“你真當(dāng)我不敢做什么？”杜業(yè)往地上啐了一口，目光陰狠地看過來。

??“小杜,?冷靜點?！辟R熙慢悠悠地走過來,?溫和地抬手制止了杜業(yè)的動作，“路上辛苦了，先去休息吧?！?/br>
??杜業(yè)盯著賀熙看了幾秒,?冷哼一聲,?甩手離開。

??“請。”

??廠房里面如同它的外表一樣破舊,?桌椅都是缺胳膊腿的，亂七八糟堆在角落，整個空間泛著一股木頭腐朽的難聞氣息。

??水泥地板上滿是裂痕和碎石子,?踩上去發(fā)出沙啞又輕微的刺耳聲音。

??“很意外我在這里？”

??賀熙帶著孟聽鶴來到一個說不出名字的巨型機器面前，回過頭問他。

??孟聽鶴：“也還好。”

??畢竟他最初和賀熙碰面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再加上醫(yī)院的那次……

??現(xiàn)在也不算特別意外。

??賀熙微笑道：“我弟弟找了個有趣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扣住那臺機器的某個零件，往下用力壓了一下。這臺巨型機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聲，緩緩彈開，露出黑魆魆的一片。

??孟聽鶴掃視完廠房的環(huán)境，目光落在了這個機器和它彈開的……姑且叫做洞口的上面。

??現(xiàn)代犯罪團伙會是這種風(fēng)格，這點倒是確實有些意外。

??“見笑了，好像有點中二?！辟R熙彬彬有禮地伸手，邀請他進去，“據(jù)說是那邊有個決策層很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我來的時候就這樣了，再改的話很麻煩?！?/br>
??他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至少讓孟聽鶴知道，居然是有兩撥人。

??孟聽鶴停在距離機器一米遠的地方，沒有順從賀熙的話進去。

??被反扣在背后的雙手在路上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弄得有些松動，機器旁邊有一堆零散落灰的器具，門外那輛面包車暫時還沒開走。

??除了胸腔略微有一點痛，一切都很好。

??孟聽鶴微微瞇起眼，分析把賀熙弄暈的成功率。

??“鑒于你的珍貴程度，我必須提醒一下?！辟R熙第一次朝他露出帶著惡意的笑容，“在用完新藥之后的二十四小時劇烈運動，很容易猝死。”

??……

??——

??“賀總，實時路線監(jiān)測已經(jīng)在三方同步傳送了?！?/br>
??疾馳的跑車上，賀憑睢緊縮著眉頭，撥通這十五分鐘之內(nèi)的第不知道多少個電話，一邊問楊特助：“攔截到了嗎？”

??楊均搖頭，放低聲音，不敢刺激賀憑?。骸半m然有定位，但信號并不是連續(xù)的，而且……對方是老手，很狡猾?！?/br>
??裝在袖扣上的那個定位裝置，雖然可以躲開掃描而完美隱藏，但依舊會受到一些信息的干擾。

??至于對方，用老jian巨猾來形容都不為過，一路躲監(jiān)控換路線，車上還有信號干擾儀。

??賀憑睢冷冷地抬起眼：“那么多方力量居然攔截不到一輛車？”

??斥責(zé)的話冷漠又不近人情，像是想要掩飾其他更為強烈的情緒。他不可抑制地痛恨自己今天為什么要因為工作留在公司加班。

??在看到凌亂的實驗室照片的那一瞬間，賀憑睢幾乎呼吸不過來。

??直到看見上面沒有血跡，他才像是找回了呼吸的頻率。

??“孟董也在往這邊趕，再過十分鐘左右就會和您碰面?！?/br>
??孟行昱今天恰好在濱市開會，計劃好了開完會偷偷摸摸去見一下大兒子，哪成想一出會議室就接到這么個消息。

??賀憑睢抓著平板的手一緊，眼里的懊惱和緊張被強行壓了下去。他再抬眼時，眼中是一片銳利：“我不會讓他覺得選錯人了的?！?/br>
??……

??——

??那個黑魆魆又破舊的機器洞口下去，是一段又長又曲折的路，昏暗又潮濕，仿佛沒有盡頭。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么惡趣味，要弄這種麻煩且高風(fēng)險的東西。”

??通道里，哪怕是放輕腳步，也能聽出一重又一重的回音。

??賀熙剛才的話并不是在嚇唬人。

??至少胸腔的劇痛不會騙人。

??孟聽鶴不知道在地下走了多久，路段有上坡也有下坡，中途過了無數(shù)道門。而憑借他優(yōu)秀的三維空間記憶，最后停下來的地方，是高于地面的。

??賀熙停在一個厚重的金屬門前，通過指紋瞳孔等幾重驗證，打開了那道門。

??門后是和地下通道完全不一樣的環(huán)境。

??門后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和盡頭是無數(shù)個房間，頂燈很亮，整個空間是冰冷干凈的金屬設(shè)計。

??走廊上沒有一個人。

??賀熙笑容溫和謙遜地邊走邊回憶今天的事情：“真不容易啊，總算到了。你知道嗎，本來確實是沒辦法請你過來的。”

??先不說他那個弟弟把人當(dāng)心尖上的寶寵著看著，就是看孟家本身對他的關(guān)注和保護，他們就沒有多少機會下手。

??“而且你應(yīng)該也有過檢查，你幾乎免疫了一切控制類的藥物?！辟R熙搖頭嘆息，“真的很難搞。要不是我聯(lián)系你的堂姐拿到了一些資料，我們真的沒有辦法?！?/br>
??孟聽鶴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賀熙的話看似真情實感，但能有幾句真，誰也說不清楚。

??孟聽鶴垂下眼，把這幾小時的事情飛快的過了一遍。

??關(guān)于那個對他重新起作用的藥的敘述，應(yīng)該都是真的。

??但其他的，應(yīng)該沒幾句是真的……至少從整件事情來看，他們原本可以做得悄無聲息，偏偏要整一次大范圍的停電。

??還有那個到處透著要被拆遷的氣息的廠房和莫名其妙的暗道。

??孟聽鶴覺得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點不正常的愛好。

??賀熙推開道路盡頭的一個房間。里面放著一臺機器，幾個長桌的瓶瓶罐罐，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刀疤臉。

??是賀熙上一次去會所見的人。那個時候刀疤臉還對賀熙陰陽怪氣又不屑，此刻卻是立刻站起來和他打了個招呼，語氣恭敬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恨：“賀老板。”

??賀熙揮了揮手讓他出去。

??孟聽鶴觀察了一眼那個刀疤臉的微表情，把目光放在了房間中央的機器上。

??哦，還有一個他曾經(jīng)忽略的細節(jié)，賀熙的這臺機器。

??他明明有無數(shù)個更安全隱秘的地方可以放置，他卻放在了他兒子家里，放在了一個隨時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這么看下來，賀熙怎么說都不太像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