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聲在幽閉的車廂里響起。

他飄到了空中，看著被貨車撞到樹上撞扁了的小轎車，和車?yán)餄M身是血的人。

那種幾乎要將人撕裂開來的疼痛瞬間席卷他全身，他痛苦地想要伸手去探車?yán)锏娜耍胍蜷_駕駛座的門把女人救出來，卻分毫動彈不得。

這樣的痛苦持續(xù)了不知道多久，血腥的畫面才在他的視線中慢慢消失，而后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帶著光的路。

沈可衍下意識地沿著路走，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座別墅的后花園里。

冬日的天凍得百花枯敗，花園路燈下的小草甚至都蓋上了一層霜。

“犯了錯，就要學(xué)會承受代價。”男人嚴(yán)厲的聲音在空蕩的花園里響起。

沈可衍順著聲音看去，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藤白父親。

藤鎵木身旁站著一個小孩，八九歲模樣。

小孩正是抽條的年紀(jì)，燈光下眉眼精致，臉上卻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沉著冷意。

明明是冬日，小孩身上卻只穿了一件薄衫。

沈可衍看著都覺得冷得要命，小孩卻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再趕走一次老師，就不只是罰你在冬天里跑步那么輕松了，一百圈，不跑完今晚就別進屋睡覺！”

小孩終于有了一點反應(yīng)，仰起頭看向男人，像是鼓足了一會勇氣，才開的口：“爸爸，我不喜歡學(xué)那門課?！?/br>
“你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男人陰沉著一張臉嚴(yán)肅地看著小孩，“以后你不喜歡的事情多了去了，在你沒有能力之前，你沒有權(quán)利談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會讓人看著你，沒跑完不準(zhǔn)進屋。”

男人的話音落下，就轉(zhuǎn)身回到了別墅的房子里。

門在小孩面前關(guān)上，小孩一直繃著的身體終于像是受不住一般開始顫抖了起來，冷得抬手捂住了胳膊。

他扭頭看著冷寂的后花園，好一會后花園里走進來一個保鏢模樣的人，他瞬間停了動作，又變成了沒什么表情和反應(yīng)的木偶娃娃模樣，走到花園里開始跑步。

沈可衍看著心底一陣抽痛，走過去到男孩身邊想去抱男孩，卻發(fā)現(xiàn)他沒有實體，雙手從男孩身體里穿了過去。

男孩好像也看不見他，兀自地勻速跑著步。

沈可衍見狀，就跟在男孩身旁，陪他跑了一圈又一圈。

別墅的后花園不算大，但是一百圈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都夠嗆，更別說是一個小孩。

沈可衍也不記得跑了多少圈，小孩明顯體力不支，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遠(yuǎn)處的保安仿佛沒看見一般，木著一張臉站在原地不動。

小孩似乎摔疼了，但只是趴在地上沒有動作，明明眼眶紅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整張臉上卻仍舊沒有表情。

沈可衍的心又狠抽了一下，盡管知道碰不到小孩，他還是下意識想要去把小孩抱起來。

不料這一次他的手臂竟然沒有穿過小孩，真的如愿地將小孩從地上抱了起來。

他看不見自己，但根據(jù)身形大概能夠辨別出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七八歲時的樣子。

小孩被他抱起時明顯愣了一下，呆呆地朝他看來。

片刻后小孩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緊緊抱住。

沈可衍一瞬間改了原本打算把小孩放回到地上的想法，轉(zhuǎn)而將小孩緊摟在懷里。

小孩發(fā)涼的臉緊貼著他的臉，好一會稚嫩的聲音才響起：“謝謝你來?！?/br>
沈可衍倏地眼眶一熱，說不清由頭。

他一時間不知道能干什么，只能將小孩摟得更緊了兩分，企圖把小孩發(fā)冷的身體捂熱。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他在變小。

他漸漸地變得和小孩一般大小，甚至比小孩還要小上一些。

一時間有些摟不住小孩，他發(fā)愣地稍微松開了一點小孩，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全是血。

褲子破了，膝蓋上滿是擦傷，身上的羽絨服也被刮破，手背上是血，甚至能感覺到臉上也都是粘稠guntang的鮮血。

沈可衍記得身上這件羽絨服，他最后一次穿是在那場車禍。

好半晌他才反應(yīng)過來，朝小孩看去。

小孩仿佛沒有被他的樣子嚇到，甚至才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張手帕，貼在沈可衍的臉側(cè)輕輕地擦著，輕聲開口：“不疼了，不疼了?！?/br>
一晃眼他好像躺在救護車上，耳旁是沈明晉撕心裂肺的吼聲。

小孩拉著他的一只手，仍舊在動作輕柔地替他擦著臉上的血，嘴上小聲哄著。

沈可衍不疼的，可他卻還是紅了眼眶，好半晌才抬起手抓住了藤白給他擦臉的那只手，對小孩哽咽開口：“謝謝你來?！?/br>
小小的藤白一張臉已經(jīng)褪去了孩童時的嬰兒肥，原本木著的眼底泛起一點亮光。

忽然他笑了一下，彎下腰在沈可衍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周遭的視物一瞬間消失，四周再一次變得漆黑。

同樣的門再次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藤白拉著他走進門里，認(rèn)真地對他說：“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第176章第176章

話音落下,小藤白又一次消失在視野里，面前的漆黑也被晨光取代。

天光乍破，整個世界還霧蒙蒙的仿佛被籠罩在一層薄紗里。

沈可衍感覺身體被凍得僵硬,他剛動了一下，視線忽地觸及到腳下，瞬間被嚇了一下。

就見腳下是十幾層的高樓,而他現(xiàn)在正在高空中。

沈可衍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他往旁邊看了一圈，果然發(fā)現(xiàn)他蹲在不那么大的空調(diào)機箱上,面前是意外被上了鎖的窗戶。

這是他母親去世半年后，沈明晉酗酒最兇的那一段時間。

他蹲在機箱上，腦子里劃過什么,忍著那一點在高處無依無靠的恐懼，摟著墻上的水管往下看去。

剛看了一圈，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小孩從小區(qū)門口走進來。

在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小孩似乎看到了他。

明明隔著很遠(yuǎn)，沈可衍在十幾層樓的高空,沈可衍卻覺得他仿佛能清晰看到小孩的臉一般。

他好像看到了小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