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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中國經濟史的紡織業(yè)部分。”我:“……”呔!何方妖孽!記憶怪!“學霸,霸霸,”我說,“你一天是不是有四十八小時啊,二十四小時做題二十四小時背書。”唐書禾搖了搖頭,說:“后半本還不熟?!?/br>我開始走神,這個角度陽光照在他身上,好像側臉是半透明的一樣,我趴在桌子上,頭枕著胳膊,和他胳膊肘挨著胳膊肘,突然說:“哎,學霸,你的眼睛這么看是琥珀色的?!?/br>他頓了頓,偏過頭,說:“是嗎?”我說:“嗯?!?/br>他的眼睛從歷史提綱上移開,和我四目相接,默默地看了我一會,突然收回了目光,把提綱翻過去一頁。我說:“哎,能問問你為啥學文嗎?”他不吱聲。我太寂寞了,特想和他說話,他不搭理我我就接著說:“是因為特別喜歡嗎?”他頓了頓,說:“特別喜歡?!?/br>“那就可以理解了,”我說,“于思海那會兒就死活要學文,考歷史系,他爸非得讓他學理然后大學學醫(yī),為這他跟家里大干一場,現(xiàn)在都鬧得特別僵?!?/br>大海扭過頭,說:“我媽現(xiàn)在都不管我了,她覺得學文這人就頂算是廢了?!?/br>唐書禾很認真地看了于思海一眼,說:“不是的?!?/br>我說:“你當時跟你爸媽說要半道兒學文,他們沒什么意見?”唐書禾眨了眨眼,苦笑了一下,說:“分班考試當天,他們把我鎖在家里了?!?/br>我磕巴了一下:“……???那后來你怎么考的試???”唐書禾干咳了一聲:“窗戶沒鎖。我……翻的窗?!?/br>我:“……”于思海:“……”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會對唐書禾有友軍一樣的親切感了。于思海愣了一會,說:“霸霸,你是真的牛逼……不是,這啥爹媽啊,控制欲怎么這么強?!?/br>我樂:“你也別說別人?!?/br>于思海說:“那我爸也沒打我也沒鎖我,他就說你要是去考試你就別認我這個爹?!?/br>我給他捧哏:“那你怎么說的?!?/br>他說:“我說叔叔再見?!?/br>我們仨全樂了,學習委員許茹在前面做題,特別不悅地喊了一聲:“安靜!”于思海努了努嘴,轉了回去,我趴在桌子上,怎么想怎么想笑,戳了唐書禾一下,用口型說:“挺叛逆啊,小伙子?!?/br>他搖頭笑了笑,我說:“真那么喜歡啊?!?/br>他看了看我,半晌,小聲說:“不僅是?!?/br>他說:“我討厭屈服?!?/br>我心頭一熱。于思海說:“是這個理兒?!?/br>啊,相比起來,我的家庭氛圍真的挺寬松的,我爸當了四五十年的知識分子,整個人非常淡然通透,文理分班那天,我說我要學文,我爸點了點頭,說你想好就行。我媽更是,閑云野鶴她是頭一份兒,前段時間分班考試之后開家長會,我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了,回來特別納悶地問我:“哎你們怎么換班主任了?”我:“……媽,我考文科班了。”這種母子尷尬地相視一笑的場面在我十七年的人生中屢見不鮮,以至于我小時候一直懷疑我不是我媽十月懷胎生出來的,而是她拉出來的。唉。總之高二的第一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就在我們日復一日地扯淡,唐書禾日復一日地奮斗中越來越近了,而在緊張刺激的考試之間,體育課算是唯一比較大段的悠閑時光。三中的體育課比X市的護城河還要水,偏偏我們校長前幾年去上海觀摩了素質教育之后腦門子一熱嚴禁其他科目占用體育課,而之前被迫體弱多病的體育老師此刻與我們一樣不知所措,只好放我們自由活動。自由活動嘛,男生無外乎就是放羊和打球。九月的天溽暑還未消,我不樂意大熱的天兒跑一身臭汗,怪味兒的,而且懶得洗衣服,就謝絕了于思海和李睿的打球邀請,讓他們自己攢人去了,李睿的長劉海被汗打得透濕,他從犬牙差互的劉海縫隙里斜視著我,冷傲道:“路懷,有一天你死了你丫就是矯情死的。”“我樂意,”我說,“我精致,我還噴哥老官聯(lián)名香水呢你管得著嗎。”李睿說:“你大爺?shù)??!?/br>我說:“你大爺讓你先把你頭上那幾根阿富汗狗毛扎起來,你也不嫌熱?!?/br>那時節(jié)李睿還是個沒被歲月和甲方磨平棱角的刺兒頭,和我說話時常激情互噴,李睿甩了甩頭發(fā),走了。我招呼唐書禾:“書禾去小賣部嗎?!?/br>唐書禾正坐在樹蔭底下離群索居地背單詞,聽我招呼走了過來,我攬過他肩膀:“買冰棍去?”唐書禾點了點頭。我們去小賣部轉了一圈,坐在cao場旁邊樹蔭底下的單雙杠上吃冰棍,cao場上我們班的同學三三兩兩,籃球場還有一小撮男生在打籃球。九月的天熱而安靜,風也不鬧,蟬鳴也消了,午后的陽光穿過樹蔭,細細碎碎地散在地上。我坐在單杠上晃悠腿,對坐在長椅上的唐書禾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還能從這兒倒掛金鉤?!?/br>唐書禾看著我點頭,我說:“我現(xiàn)在試試能不能了還。”唐書禾嚇了一跳:“你別……”我腰背一掀已經翻下去了,腿掛在單杠上,頭朝下跟他相面,哈哈大笑起來,把手里的雪糕遞給他:“來一口?”唐書禾皺著眉看了我半天,把頭轉了過去,也笑了。我一邊晃來晃去,一邊說:“小時候我媽說爬上爬下能長高,好像有點用,現(xiàn)在我看看還能不能再長點兒,再長七厘米,長到一米九就好了?!?/br>唐書禾說:“長那么高干什么?!?/br>我說:“打死李睿?!?/br>唐書禾撲哧一笑。我嘆了口氣,說:“算了。美人兒笑了,朕就饒這番邦獵犬一命?!?/br>我一挺腰背翻了回來。冰棍吃差不多了,剩一根冰棍筷子,我說:“學霸看我!”唐書禾說:“嗯?!?/br>我瞇著眼睛瞄了一下,咻地一聲,精準地把冰棍筷子扔進了公共垃圾桶里。精準把東西遠距離扔進垃圾桶真的是一件很高難度又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我非常愉快地吹了聲口哨。唐書禾臉上也有笑意,我扭過頭,發(fā)現(xiàn)他在翹著嘴角看我,就對他咧嘴傻笑了一下,唐書禾愣了愣,轉過臉去,看遠方的cao場。一時無話。我突然問道:“哎學霸,你說你認識我,到底在哪認識的,我怎么沒印象?!?/br>唐書禾沒什么表情,輕輕說:“你不記得了。”唐書禾這人吧,沒什么大的感情波動,你聽不出來他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我莫名地有點心虛:“就……應該也有點印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