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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昨夜西風在線閱讀 - 11-15

11-15

    第十一章

夜里一行人便宿在西湖邊上的一間大客棧中,包下了一座獨立的雅致院落。

半夜里,凌塵玉睜開了眼,側(cè)過頭,身邊燕歸休鼻息沈沈,好夢正酣。黑暗之中,他拼命睜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出一點點輪廓,無法看清那人總是帶著勾人笑意的風流眉眼。

他在黑暗中癡癡地看了許久,許久,才悄無聲息地起身下了床,著好衣裳,吱呀一聲,開了門。

燕歸休驚醒了,迷糊叫道:“阿玉?”

凌塵玉輕聲道:“起夜?!?/br>
燕歸休便哦了一聲,翻了個身,重又睡去了。

凌塵玉走到外面,一步步地走出了這院子,又往客棧大門走去。只要出了這大門,從此。

第十二章

奔至半途,忽然間一只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一滑,他一個踉蹌,急忙想要穩(wěn)住身形,但就在此時,另一條腿卻忽然一麻,頓時無力支撐,身子晃得一晃,還未想明白何以如此,人已不由自主地向山谷底下直跌了下去。

這一下變生肘腋,他一驚之後,心里頓時一片冰涼,夜色中看不清底下情形,但正因為看不清,才更加令人驚懼。

這時已全不由他自主,呼呼風聲中,只覺自己不斷向下墜落,越來越快,一顆心跳得幾乎要從a"/>腔中炸了出來,但除了竭力運起真氣,護住全身之外,便再無他法可想。

驀地里身軀一停,卻是跌在了一株斜生的樹上,但未及慶幸,便聽得喀嚓一聲,那樹枝承受不住他自那般高空直沖而下的巨大力道,當即折斷,他只停了片刻,便又跟著那樹枝一起跌了下去。

這一回跌落,再無阻滯,砰地一聲,狠狠砸在谷底,翻滾了許久才停下來,全身劇痛襲來,登時昏暈過去。

過得好一陣,他才有些清醒過來,朦朦朧朧地聽得上方傳來燕歸休急切又惱怒的呼喊聲。燕歸休已在近處了。

他咳了幾聲,吐出來的全是血沫,只覺渾身上下都疼痛不堪,連自己也不知到底摔斷了多少骨頭。

燕歸休的聲音仍在不斷響起,愈來愈是急切惱怒,他勉強抬起頭,看著上方。這谷深有四五十丈,他能保得x"/>命已是至為幸運,以他此時傷勢之重,要靠自己逃出生不出的寧定祥和,將塵世喧囂都靜悄悄地消散了去。這時他周身疼痛不堪,連呼吸都覺艱難無比,雖然意識模糊,也覺說不出的難熬煩躁,但聽著這琴聲,心里卻漸漸寧定,終於慢慢又睡了過去。

如是時昏時醒,依稀知道自己似乎是在一艘船中,每當醒來,伴著輕柔水聲,總能聽到琴聲悠悠,鼻中偶爾可以聞到嫋嫋藥香,又似乎不時有人過來查探自己情況,將湯藥一勺一勺喂入自己口中,身上傷處也被一一處理過。他屢次想要睜眼看看那人是誰,卻無論如何不能真正醒來。

不知經(jīng)過了幾個晨昏,小船終於靠了岸,有人將他抱起,離船上岸,一路曲曲拐拐,走得許久,才進了一間廂房,將他放在一張床上。那人離去之前,他半睜著眼睛,似醒非醒地看了那人一眼,喃喃道:“你,你是誰?”但還未聽見回答,便又昏了過去。

到得真正醒來,已是不知幾日後了。還未睜開眼來,果不其然又聽見琴聲,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前方窗前,一人一身白衣,背對自己而坐,正低了頭仔細撫琴。

這一眼看過,眼前金星亂冒,幾乎又要暈去。連命都拼上了,難道竟還擺脫不了那冤家?

那人回過頭來,微微笑道:“醒了?”

一見那人臉容,凌塵玉頓時長出了口氣,道:“是公子救了在下麼?”那人也是年輕俊雅,瀟灑出塵,卻絕非燕歸休。他相貌或略不如燕歸休,然而一雙眼中滿是溫暖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令人不自禁地心生好感。

那人眨了眨眼睛,道:“看來是的。”

凌塵玉不覺一笑,什麼叫看來是的?他想要坐起身來,方只一動,劇痛襲來,啊的一聲痛呼,幾乎又要暈去。

那人嘆了口氣,道:“骨頭斷的七零八落,我千辛萬苦才給你接好了的,你若是亂動,萬一再給我弄岔了,我大概不會重新給你接一遍,而是會一腳把你踹出去!”

他嘴里說著狠話,眼里卻滿是笑意,走過來站在床邊。

凌塵玉方才一動之下,便知自己肋骨、雙腿、右手都有骨折,那人居然能一一接好,行船途中也沒出任何岔子,足見高明。他正要開口,忽然間鼻中聞到一股香氣,肚子登時咕咕叫起來。

那人大笑。一名童仆走進來,將一碗湯水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道:“莊主,**湯熬得了?!?/br>
那人揮手讓童仆退下,/>了/>湯碗,對凌塵玉道:“太燙,你且稍等?!?/br>
凌塵玉嗯了一聲,目光在金黃油亮的**湯上一轉(zhuǎn),便移了開去。可是雖然可以不看,無奈腹中餓得火燒一般,**湯又實在太香,由不得人不饞涎欲滴,他連吞了幾口口水,不由十分尷尬,臉上也紅了。

那人似覺十分有趣,笑吟吟地看了他一會,才道:“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你餓了五日,不餓得發(fā)瘋才是怪事!”

凌塵玉詫異道:“原來我昏迷了五日麼?我傷得這麼重?”他方才醒來之時,便運氣試過,知道自己傷勢十分不輕,但似乎沒這般重。

那人道:“傷得是不輕,不過你昏迷五日,倒不純粹是因為你的傷,是我怕你醒來亂動,以至有甚差池,便索x"/>給你用了藥,讓你一直睡著。”說著雙手托著他背部讓他坐起來,側(cè)身坐下,讓他靠坐在自己懷里,騰出一只手,拿湯勺舀了**湯,仔細吹涼了,這才送到他嘴邊。

凌塵玉張口吞下,只覺**湯香濃爽滑,美味至極,將以往吃過的所有山珍海味統(tǒng)統(tǒng)都比了下去,一口下肚,便眼巴巴地盯著**湯,等第二口喂來。

那人忍著笑,倒也不故意捉弄他,果然又舀了第二口,仍舊仔細吹涼了喂他。

如是過得好一陣,才喂完一碗**湯,凌塵玉仍未饜足,那人重新讓他躺下,道:“你傷勢沈重,又餓了五日,不可暴食,遲些我再命人為你另熬湯水。”

凌塵玉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訕訕應(yīng)了一聲,道:“尚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道:“斷鴻?!?/br>
凌塵玉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在下實在感激不盡……”

斷鴻搖了搖頭,道:“莫要恩公長恩公短的了,叫人好生不自在,不嫌棄便叫一聲斷大哥罷。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凌塵玉依言道:“是,斷大哥,小弟凌塵玉。”

斷鴻贊道:“好名字,凌兄弟確實風姿如玉。”

凌塵玉不由得苦笑。風姿如玉?那是旁人用來形容柳云的罷?尤其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他雖然看不見自己,也知此時必定污穢憔悴,形容似鬼,還說什麼風姿如玉?他問道:“斷大哥,這是何處?”

斷鴻道:“太湖。”

凌塵玉心道怪不得在船上呆了這許久,原來是到太湖來了!道:“太湖七十二島,不知是哪一島?”斷鴻道:“無名小島罷啦!”跟著又道:“你傷得不輕,須得好生調(diào)治才好,我這里別的沒有,倒是十分清靜,你便安心住著罷?!?/br>
凌塵玉心中微微不安。傷筋動骨一百話都找不到人,你在這陪我,我不知多歡喜,只怕你嫌這里不夠熱鬧,不肯留下?!?/br>
凌塵玉道:“這里又舒心又自在,我千肯萬肯,但斷大哥你明明前陣子還說不喜人打擾的!”他住在此處,斷鴻待他十分愛惜照顧,幾乎是事無拂逆,他自五歲入青冥教總壇,初始拼命練武,以求不被淘汰,後來同燕歸休糾纏,起起落落,不得片刻安寧,如這段時日這般閑適時刻,竟是從來沒有過,以至於他每每想起前事,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斷鴻道:“我不喜旁人打擾,但你又不是旁人?!?/br>
凌塵玉早知他待自己不同別個,聽他如此直言道來,又是歡喜,又是感激,望著他不知說什麼才好。

斷鴻微微笑道:“一直呆在莊里,確實有些煩悶,你傷也好得差不多啦,過幾日我?guī)闳ヌD(zhuǎn)轉(zhuǎn)罷!”

第十三章

過得幾日,他果然帶著凌塵玉出了莊子,在林子里左一折右一拐地走了一陣,眼前豁然開朗,但見煙水遼闊,著已經(jīng)慣了,眉梢眼角卻全是哀傷落寞。凌塵玉心頭熱血上涌,道:“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允可?!?/br>
斷鴻道:“什麼事?”

凌塵玉道:“小弟對大哥十分仰慕,有意與大哥義結(jié)金蘭,大哥,你可愿意麼?”

斷鴻一頓,道:“你這是可憐我麼?”

“哪里!”凌塵玉拼命搖頭:“我與大哥一見如故,我知道大哥對我定然也是一般!”

斷鴻失笑道:“何以見得?”

凌塵玉坐正了身體,端端正正地道:“你我萍水相逢,若非如此,大哥何以不但救我x"/>命,還對我這般照顧?”

斷鴻不答。

凌塵玉苦著臉道:“莫非大哥……是嫌棄小弟不成器麼?”

斷鴻默然片刻,嘆了口氣,道:“你都已經(jīng)改口啦,我便嫌棄你,又有何用?”

凌塵玉愣了愣,一躍而起,倒頭便拜:“大哥!”

斷鴻一把將他拉起,握著他雙手,定定看著他片刻,忽然間仰什麼才好,那便不去說話,只是相視而笑,不住喝酒。

兩人酒到碗干,那酒壇子極大,一壇酒卻也漸漸淺了。凌塵玉放下酒碗,道:“大哥,對不住,小弟量淺,恐怕不能陪大哥盡興了?!痹捯魟偮洌艘压具艘宦曉缘乖诘?,原來已是醉了。

醒來之時,只覺頭痛欲裂,他呻吟了一聲,翻來覆去,頭痛卻是半分不減。忽然間額頭一陣溫暖,一只手輕輕壓在他額頭,有人道:“很難受麼?”

凌塵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道:“大哥?”

斷鴻道:“看你這模樣,倒似從來沒醉過一般?!?/br>
凌塵玉嘆道:“確乎是第一回醉?!彼麖那霸谇嘹そ炭倝?,處處有人管束,便偶爾飲酒,也是淺嘗輒止,哪有喝醉的機會?

斷鴻倒了一碗不知什麼湯,扶他起來,喂他喝了下去。他放下湯碗,手指放在他頭上輕輕揉按,道:“再睡一忽兒,醒了便好了。”

凌塵玉嗯了一聲,不知是那湯的作用,還是被他手指按得實在舒適,頭痛漸消,果然慢慢又睡了過去。

醒來果然神清氣爽,再看時,原來已回到莊中,至於如何回來的,那是半點印象也無。

起身開門,斷鴻恰恰走到門前,見他開門出來,微笑道:“我算著你該醒了,可還覺得難受麼?”

凌塵玉道:“沒有了,多謝大哥?!?/br>
斷鴻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謝?”

凌塵玉便不再說,只微笑點頭。他父母俱在,更有親生大哥,三人皆對他關(guān)愛異常,但他少小離家,同家人聚少離多,便是如今,雖然逃出青冥教,也不能就此合家團聚,他雖不似斷鴻那般身世凄涼,心中卻終不免有極大缺憾,這時平白得了這麼一個情深義重的大哥,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歡喜。

轉(zhuǎn)眼七八日過去。

這一日夜里,凌塵玉被一陣琴聲驚醒,心道:“大哥怎的半夜里想起彈琴來了?”這琴聲他一聽便知是斷鴻所發(fā),但只過得片刻,便覺不對。彈的仍是那一曲清心咒,仍有水流潺潺,春花綻放,卻都凌亂不堪,更有殺機隱隱。

幸而殺機和那股凌亂之意都在漸漸淡去,許久之後,琴聲終於恢復(fù)了往日的柔和恬淡。凌塵玉一直屏息凝氣,這時才長出了口氣,起身走出房間,縱身躍上房頂,道:“大哥怎麼了?”

斷鴻臉上已是一片寧定,道:“方才有人給大哥送了口信來。”

凌塵玉奇道:“什麼口信?”

斷鴻道:“有個朋友,給大哥送來了仇人的下落!”

仇人?凌塵玉吃驚道:“大哥……”

斷鴻道:“大哥幼時,先父便為人所殺,先母雖然不是為人所殺,卻因此郁郁而終?!?/br>
凌塵玉啊了一聲,斷鴻只告訴他父母雙亡,卻從未同他說過這個。他伸手和斷鴻相握,道:“大哥,小弟陪你去報仇!”

斷鴻笑容苦澀,道:“仇人武功在我之上,先母便是因此才令我習(xí)這清心咒,以琴音壓制我心中殺意。”他搖了搖頭,道:“但仇人不死,殺意便能壓制一時,終究難滅。”

凌塵玉道:“仇人武功再高,咱們兄弟聯(lián)手,未必便打不過他!”

斷鴻道:“仇人不但武功高絕,而且勢力龐大。大哥已經(jīng)邀約了許多江湖朋友相助,但比之仇人的勢力,那是大大不如?!?/br>
凌塵玉一呆。這可如何是好?

斷鴻幽幽道:“殺父之仇不報,大哥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快活?!?/br>
凌塵玉心道,這是自然。眼望著他,不是說什麼才好。

斷鴻道:“也不是全無辦法,只是說不得,要用一用y"/>謀詭計。賢弟,你可會因此責怪大哥?”

凌塵玉急忙搖頭:“小弟怎會責怪大哥?”他過,這個人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你憎他、恨他,大哥今日替你殺了他,不好麼?”一邊說,一邊揮劍急攻。

凌塵玉心道,我憎他恨他,卻沒想要殺他,況且你自己說的仇人武功在你之上,現(xiàn)在卻又說要殺了少主,如何能夠?

但就在這時,燕歸休忽然臉色一變,身體晃得一晃,幾乎摔倒,雖然急忙穩(wěn)住,卻被斷鴻乘機逼得連退了幾步。

青冥教人等發(fā)出陣陣驚呼,紛紛想要趕來保護,卻都被刺客死命攔住,一時之間哪里沖得過去?

斷鴻望著燕歸休,目光中充滿了憎恨而又喜悅的光芒。這復(fù)仇的一天,他實在已經(jīng)期待了太久,久得他就快要發(fā)瘋!

燕歸休咳了幾聲,嘴角流下一縷鮮血,卻是黑色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中的毒,敵人武功原本略在他之下,但敵人有備而來,今晚這一關(guān),怕是不易過。

斷鴻豈容他緩過神來?長劍一揚,再度急斬而至。

燕歸休忍住a"/>口劇痛,勉力提劍抵擋,一邊厲聲喝道:“於堂主,發(fā)召集令!”

有人大聲應(yīng)是,不顧敵人正提刀劈來,急急自懷中/>出信號彈,屈指一彈,半空中一道煙花猛然炸開,顯出一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青龍。

這是青冥教的最高召集令,凡青冥教眾,見之即行,不得有片刻延誤。為了尋找凌塵玉,燕歸休自多日前得到消息之後,便派遣了數(shù)百教眾在無錫附近日夜搜尋,他帶在身邊的人手不過十分之一。

斷鴻哈哈大笑,手上一劍緊似一劍。他豈會不知青冥教還有數(shù)百教眾留在無錫?但無錫離此雖然不遠,卻也不近,六七十里地距離,等那些人趕來,也只來得及給燕歸休收尸罷了!

片刻間兩人便過了近百招。燕歸休擋一劍,便退一步,被壓得幾乎氣也透不過來。忽然間刷的一聲,斷鴻一劍削至,他提劍疾擋,又後退了一大步,斷鴻側(cè)過劍尖一劃,在他臂上劃了一劍。

斷鴻狂聲大笑:“燕歸休,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凌塵玉一直盯著兩人的決斗,當燕歸休受傷流血之時,他終於再不遲疑,俯身撿起一名死去的刺客掉落的鐵棍,幾個縱躍,到了二人身邊,鐵棍刺出,便要為燕歸休擋住斷鴻刺來的劍。

第十五章

鐵棍方自刺出,忽然間一側(cè)十數(shù)丈外颯颯風聲響起,有人大喝道:“未必!”

話音剛落,身後已有勁風響起,斷鴻心中一凜,暗道怎麼來得這般快?不及殺敵,先救自身,回劍往後一圈,挑飛了一柄大刀,一雙銀鉤。

兩人如飛而至,各自接住了被挑飛的大刀和銀鉤。原來兩人甫入林中,便見燕歸休遇險,眼見不及阻擋,當機立斷,將手中兵器s"/>出。

凌塵玉愕然道:“二師兄,七師兄?”只見那接住大刀的尖嘴猴腮,滿口齙牙,接住銀鉤的鼻大眼小,滿臉麻坑,可不正是總壇中武功最高的二師兄朱廣重和七師兄常時業(yè)?

二人身後還有五六人,居然都是自己在總壇的師兄弟!此時離燕歸休年滿二十、正式參與教務(wù)尚有月余,卻不知這幾名師兄弟怎的會提前下山,還恰好於此時趕到,救了燕歸休一命?

常時業(yè)一擺雙鉤,擋在燕歸休身前,道:“少主快請退後,這賊子交給屬下人等就好!”燕歸休正火冒三丈,哪里肯退後歇息?厲聲喝道:“一起上,格殺勿論!”常時業(yè)等人齊聲應(yīng)是,眨眼間將斷鴻密密圍住,十八般兵器一起向他招呼。

斷鴻心頭怒極。他煞費苦心排下今日之計,眼見得就要大仇得報,卻再也想不到青冥教竟會在此時更有強援到來,自己反而身陷險境!他武功遠高過此處除燕歸休之外的任何一人,但這幾人俱是一流高手,再加上一個雖然中毒卻仍不可小覷的燕歸休,這一聯(lián)手,卻登時將他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形勢忽然逆轉(zhuǎn),凌塵玉叫道:“大哥!”提了鐵棍想要上前攔阻。他不能看著斷鴻殺了燕歸休,也不能看著斷鴻為燕歸休所殺。

朱廣重一擺大刀擋在他面前,道:“十九師弟,你果然無恙,可喜可賀!不過你……就算少主以前待你不好,你心里有氣,也不能幫著敵人一起來殺少主罷?”

凌塵玉惶然搖頭:“我沒有!”

朱廣重一翻白眼,心道你若不是站在敵人一邊,方才為何不救少主?如今又為何要救敵人?道:“你知不知道,這兩個月來頭陀嶺上一片愁云慘霧,少主以為你死了,簡直……那個,唉,如喪考妣!”

凌塵玉苦笑,心道若當真如此,他以前又怎會那般待我?但這些話卻不必和他人分說,當下只道:“二師兄,請你讓開!”

朱廣重大搖其頭,斥道:“糊涂!你此刻一旦出手……”

凌塵玉急道:“他是我大哥,我不能不救,二師兄,你讓開!”

朱廣重瞪眼道:“你家大哥名叫凌塵飛,一個月前剛升了洛陽牡丹堂副堂主,你哪來的又一個大哥?”

凌塵玉不答,耳聽得“賢弟,賢弟”的叫聲,抬頭看去,便是這片刻之間,斷鴻已經(jīng)迭遇險招,他看去時,燕歸休正一劍刺在斷鴻背後,斷鴻不擋不避,竟拼著受了他一劍,往前一沖,長劍蕩開前面幾人,沖出包圍圈向自己奔來。

他心里一酸,復(fù)又一痛,想起這數(shù)月來這個大哥待自己的好,叫道:“大哥,我來救你!”

斷鴻嘴角流血,怔得一怔,才道:“……好!”他拼著受燕歸休一劍也要沖到凌塵玉身邊,為的是要挾持他脫身再說,再也沒料到凌塵玉竟會出手救他。他提起長劍,往朱廣重背後刺了過去。

朱廣重不提防他忽然自背後向自己出手,還如此迅捷,慌忙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避開,待他一躍而起時,凌塵玉已經(jīng)迎向追來的燕歸休,鐵棍毫不遲疑地擊出。

燕歸休退了一步避過,呆呆道:“你,你當真要殺我麼?”

他初始不解自己這一回出來,一直前呼後擁,何以會給人以下毒之機,還偏偏就在此時發(fā)作出來?但片刻之後便想到唯一的可能便是凌塵玉!但他又如何肯信凌塵玉竟會對自己下毒?傷心無措之下,索x"/>咬牙不去想它,只想快快將斷鴻殺了了事。但就在已將敵人圍住、殺之不難的當兒,凌塵玉卻又跳了出來。這時他心神大亂,想的不是到底能不能殺了敵人,而是心愛的人果然要殺自己!

凌塵玉道:“你放了他去罷!”一咬牙,道:“大哥,走!”折身往另一邊沖去。斷鴻踉蹌著跟在他身邊,兩人棍劍到處,青冥教眾人紛紛後退。

朱廣重急得直跳腳:“十九師弟你個吃里扒外的笨蛋喲!”眼見燕歸休只是呆呆站著,知道已經(jīng)指望不上,只得趕緊提了刀過來攔截。以他一人之力自然擋不住兩人,但好在還有師兄弟們在,斷鴻已受重傷,只需自己將二人阻得一時半刻,等師兄弟們趕到,一擁而上,不愁不能擒下兩人。

兩人腳步果然一頓,但一頓之後,驀地里眼前棍影重重襲來,朱廣重吃得一驚,叫聲“啊喲”,向後便逃。逃出數(shù)步,定睛看去,叫聲“苦也”,凌塵玉鐵棍到處,青冥教人人閃避不迭,有兩個閃得稍慢,肩臂被掃中,疼得大聲慘叫。

便在這一退之間,兩人已脫出包圍而去,朱廣重慌忙帶人追趕,但場上混戰(zhàn)處處,夜色之中更是易逃難追,追得片刻,眼前便不見了兩人蹤影。

他呆得好半晌,心道,這十九師弟,什麼時候把武功練到了這地步?今晚他手里的若是碧血槍,那一下自己便躲不過去!

他回過頭去,心下大惑不解,暗道少主也就罷了,為何七師弟等人也不來追擊敵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叫苦也!

燕歸休暈倒在地,常時業(yè)等人正圍在他身邊,喂解毒藥的喂解毒藥,渡真氣護他心脈的護他心脈,還有亂掐人中的,亂成一團。他身中劇毒,全靠深厚內(nèi)力壓制,但方才眼見凌塵玉對自己這般無情,心頭劇痛之下,一口氣一岔,登時毒氣攻心,再也支持不住。

凌塵玉同斷鴻亡命狂奔,一口氣奔出十幾里地外,料得青冥教再不能追上,這才停下。斷鴻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扶著身邊一塊大石搖搖欲墜。

凌塵玉知道他傷勢必重,燕歸休那一劍豈是易與?但這時無暇查看,只撕了自己衣袖給他暫時包扎止血。

斷鴻喘著氣道:“你為什麼還要救我?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我利用了你麼?”

凌塵玉心里其實方才便已明白,但總還是抱了萬一的希望。斷鴻曾對他說過要用一用y"/>謀詭計,但他卻再也想不到這所謂的y"/>謀詭計,原來是利用自己!

他拭了一下臉上淚水,也不問他究竟怎麼利用的自己,蹲下去負起斷鴻,道:“大哥要去哪里?”

斷鴻怒道:“我說了我是在利用你,你沒聽見麼?”

凌塵玉重復(fù)問道:“大哥要去哪里?”

斷鴻怔得好半天,輕輕嘆了口氣,道:“回太湖,別往無錫走,從宜興過去罷,免得遇上青冥教的人?!?/br>
凌塵玉也不多說,辨別了方向,往前奔去。

月亮開始西落的時候,凌塵玉終於在太湖邊上停下腳步,將斷鴻自背上放了下來。斷鴻自身上取出一個信號彈發(fā)s"/>出去,道:“很快會有人來接我,你去罷?!?/br>
凌塵玉低著頭,一動不動。

斷鴻道:“也罷,乘著船沒來,我都告訴你罷。燕歸休不是我的殺父仇人,燕南渡才是?!?/br>
凌塵玉道:“那你找我們教主才是,怎麼找上他?”

斷鴻道:“第一燕南渡武功更高,身邊高手也更多,殺他更加不易,二則,燕南渡殺我父親,我便殺他兒子,公平得很!”

凌塵玉默默無語。

斷鴻道:“今夜之事,我也一并告訴你!你逃走之後,燕歸休一直都在拼命找你,我引你去無錫喝酒,果然你一露面,便有人報給了燕歸休,他也果然立刻親自趕來搜尋。今日你再度出現(xiàn),他立刻便找到了你。他中的毒自然也是我下的,毒便下在你的外衣上?!?/br>
燕歸休同凌塵玉的情事,他看的清清楚楚,燕歸休原本以為心上人已死,傷心欲絕,卻始終不肯死心放棄,這段時日一直在四處尋找,忽然間竟然尋得了活生生的心上人,必定情難自持,但只要他一碰到凌塵玉,那便非得中毒不可,那時他再出手,斷無失敗的道理,卻再也想不到朱廣重等人竟會忽然到來!

凌塵玉道:“但我并未中毒?!?/br>
斷鴻道:“我事先悄悄給你服了解藥,免得你發(fā)覺。”

凌塵玉怔怔片刻,脫下外衣,低聲道:“那麼你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我,這幾個月對我的好,都是裝的,你從來沒有真的把我當兄弟?”

斷鴻不答,過得片刻,道:“我救了你,也利用了你,咱們這便算恩怨相抵。我傷勢很重,要在太湖養(yǎng)傷一段時日,你若念著一二分昔日之情,千萬勿跟人泄露此處?!?/br>
嘩啦一聲,一艘船自太湖中劃了過來。船上有舟子下來,扶著斷鴻上了船。

凌塵玉站在岸邊,張口想要叫大哥,卻終究不能再叫不出口。他初始認這個大哥,不過是滿懷感激加上一時熱血上涌,後來卻全是真心實意。

斷鴻道:“我跟青冥教的仇是解不開的了,你跟我攪在一起,沒好處,快走罷!”

凌塵玉定定地看著他許久,終於低頭轉(zhuǎn)身,一步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