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風暴
這個輿論監(jiān)督節(jié)目成立于94年,多年來一直為廣大人民群眾所關注和喜愛,素來以“用事實說話,堅持說真話”為己任。作為一個電視欄目,絕對是一個很具有政治風向姓的欄目,號稱是“群眾喉舌,政斧鏡鑒?!?/br>而且自從節(jié)目開播以來,也的確是不少貪官污吏因此落馬,可謂是大快人心的一檔節(jié)目。平時陳揚只要能抽出時間,肯定也是要收看這檔節(jié)目的,看看別人怎么倒霉的也不錯。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管轄下的地方居然也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這檔以批判為主的欄目。電視畫面里,兩名陌生記者在辛莊明察暗訪。據(jù)他們的鏡頭宣稱,他們在采訪中碰到了重重阻撓,該開發(fā)區(qū)的宣傳部工作人員不但不配合采訪,反而是頤指氣使,氣焰囂張。當然,這些鏡頭都是偷拍下來的,場景很晃,貌似還發(fā)生了肢體沖突。在播的時候人物臉上也打了馬賽克。不過陳揚一看那體型就知道主角是宣傳部部長老秦。很明顯,老秦直接被塑造成了一個反面典型。本來剛見面時還相談甚歡,奉上熱茶點心什么的,可等到兩名記者提出來,希望對開發(fā)區(qū)公安分局和區(qū)委宣傳部聯(lián)合搞的那欄目進行采訪時,這老秦當場就坐不住了,站起來拍了桌子,并且還叉著腰訓斥了這倆記者一通。陳揚是不看不知道,原來在自己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秦居然是這么一號牛人。可這老秦把記者轟走了也就算了,誰知道人都出門了,他又說了一句能讓陳揚當場吐血的話來。“你們這些記者真是吃飽了撐的,以前窮得要當褲子的時候不見你們來,噢,現(xiàn)在咱開發(fā)區(qū)有點錢了,你們就趕巴著跑我們這兒挑刺是不?我告訴你們好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在我們辛莊,沒我們陳書記的條子,管你是中央臺還是地方臺,記者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們靠邊兒?!?/br>“陳揚,這,這人真是你們開發(fā)區(qū)的宣傳部長?”陳若男一臉驚愕的指著電視里剛打在老秦身上的字幕,某開發(fā)區(qū)宣傳部部長秦某。陳揚默默點頭,心中暗嘆一聲,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接下來,他點起g"/>煙,耐著姓子把這部短片看完了。后面的內(nèi)容跟他猜想的吻合,不外乎都是些曾經(jīng)被強迫到有線臺上念過檢討書的人聲淚俱下的控訴這種不人道行為,說的內(nèi)容都差不多。甚至還j"/>心剪輯了一個集錦。比如這樣的畫面:一個男青年耷拉著腦袋念手中的紙條:“我是柳湖鄉(xiāng)西口村張xx,22歲。今年夏啊,你可別急著回去,我叫了胖子他們上來,咱們得好好聚聚,哦對了還有,我家老頭子讓我這次回去相個親,你正好也在,去給哥們參謀參謀去?!?/br>“你還相個屁親啊你!”陳揚壓住火,“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我在青海啊,怎么了?”紐葫蘆訝異道。陳揚氣得差點沒當場摔了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問:“那你早上又跟我打包票說能搞定央視新聞部的人?”“哦,你是指早上電話里跟我提的那事?。俊奔~葫蘆撇撇嘴道,“那事我掛了電話就跟新聞部的李副主任提過了???之后我這頭忙著就還沒來得及給你電話,怎么了?”“怎么了?你自己看看電視吧!”說完,陳揚“啪!”的掛斷了手機,想想也得怨自己,明知道紐葫蘆這廝是這副德姓,怎么會想到讓他這么個不靠譜的人去辦事吶?回過頭,卻看到陳若男跟他一塊看完新聞后,居然不緊不慢的又就著咸菜吃起饅頭來,貌似還吃得挺香。不由詫異道:“若男,你剛才還沒吃飽?”“沒啊,怎么了?”陳若男抬起頭奇怪的看了眼陳揚。“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沒看到我這正著急上火嗎?”“看到了,怎么了?”陳若男又輕咬了一個饅頭,隨口說道。“那你還能吃得下去?”“能啊,怎么了?”陳揚大汗,跟著就是無語。坐下來剛要點煙,不想?yún)s冷不丁的被陳若男把火機給沒收了。“別抽了啊,影響我食欲的呢。”陳若男邊說邊要把火機往兜里揣。“吃你的饅頭去,別來煩我。”陳揚不耐煩的說了一聲,跟著手繞到陳若男身后,就要去/>陳若男的荷包。陳若男咯咯嬌笑著,把火機一收,藏到了身后。陳揚正煩著,沒心情跟陳若男玩捉迷藏,就頓住手,皺眉道:“你多大了?還玩?快還給我。”陳若男卻不理他,把火機一把揣兜里了,邊夾菜吃,邊說:“我昨你還想進步到哪去?。侩y不成你還想像爺爺那樣?進政治局?當九大長老?”陳揚咳了一聲,這的確是他踏入官場的唯一目標??戳艘谎坳惾裟校瑓s沒說話。“???不是吧?”陳若男見他不說話,就大奇起來,邊說邊把手撫向陳揚額頭:“來來,快給jiejie看看,是不是前面被氣糊涂了,居然還真在這里做這黃粱美夢?。俊?/br>“拿開!拿開!”陳揚的野心被陳若男一眼窺破,頓時老臉一紅,沒好氣推開陳若男的手。跟著為了堵住陳若男的嘴,趕緊夾了塊他吃剩下的**r"/>,不由分說的就往陳若男嘴里塞,“喏,你不是餓嗎,吃[***]?!?/br>陳若男嗚嗚說著“不要”,擺頭連著躲了好幾下,卻還是拗不過陳揚,只能張開小嘴咬住了**塊,嗔怪的瞪了陳揚一眼,把**塊細細嚼完吞了。由于前面躲了一下,她嘴唇被抹上了不少油膩,亮晶晶的,這時就下意識的伸出丁點兒舌尖舔了舔,然后輕抿了下嘴唇,瞧著誘人極了。陳揚心中一蕩,由衷的贊美了一聲:“若男,你這樣子真好看呵?!?/br>陳若男臉一熱,把目光挪開,卻輕聲問:“真的???你喜歡我這樣子?”“嗯?!标悡P老實承認,跟著又夾起一塊**r"/>,“若男,我再喂你吃一塊[***]?”陳若男雖然覺得不大好意思,卻還是回過頭,輕啟朱唇,用手托住下頜,咬住了陳揚喂給她吃的**塊??蓜傄Я藘煽?,就覺得有點別扭,再一想,腦子里猛的閃現(xiàn)出樓底下那看大門的湖北老嬸子的口頭禪來。騰的一下,她整個臉蛋瞬間就燒紅起來,忙吐出**塊:“呸!呸!呸!”陳揚大奇,摟過去問道:“若男,你怎么了這是?”陳若男觸電般的躲開,然后飛快的從沙發(fā)上起了身,臉紅耳赤的嗔道:“陳揚,你這人好惡心?。 ?/br>說完,轉(zhuǎn)瞬就沖回到了臥室里。嘭!她順手就把房門關上了,卻還是難忍心中臊熱,躺到床上飛快的扯過被子,把緋紅一片的臉蛋緊緊的捂住了。門外,陳揚一頭霧水。忍不住往里喊了聲:“若男,你不出來收拾桌子啊?”屋里傳來了含混不清的嬌嗔聲,饒是陳揚聽力驚人,卻也聽不出陳若男在說什么??傊皇鞘裁春迷~兒。想點煙卻沒火機,只能自己動手收拾起了桌子。同時忍不住搖搖頭奇怪道:“若男一驚一乍的干什么啊?女人可真是的,搞不懂!”陳揚搞不懂的不僅僅是女人,同樣讓他搞不懂的還有最新一期頭版頭條的新聞。這份報紙是他今早上出門后,偶然間在報攤上看到的。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是偶然。自從昨晚上開發(fā)區(qū)被電視曝光了之后,他就格外留意媒體動態(tài),一大早就跑到報攤翻看了一下,果然讓他看到了一些他不希望看到的東西。是國內(nèi)知名的幾家主流經(jīng)濟類媒體之一,內(nèi)容以金融方面為主,極少涉及政治,最多是分析一下國家最新的財經(jīng)政策。可這期的頭版頭條卻是幫陳揚打了個大大的廣告——當然,這不用錢的廣告絕非什么好的廣告。文章第一段就對辛莊開發(fā)區(qū)的高速發(fā)展做了一個總結,并稱之為“陳揚現(xiàn)象”。通篇看下來,這篇關注經(jīng)濟的報道看似“中肯”的對開發(fā)區(qū)的發(fā)展表示了肯定,但實際上卻明目張膽的鞭撻了所謂的“陳揚作風”。在該篇文章的作者從三個角度對這種作風進行了鞭撻:一、封建式“作民之主”的遺毒該篇文章稱陳揚修的那段高速路,發(fā)動的是一場‘全民戰(zhàn)爭’,每個財政供養(yǎng)人員扣除工資當做捐款,每個農(nóng)民出8個義務工,組成修路隊,甚至還強行讓區(qū)內(nèi)的一些私人企業(yè)捐款,全都用作交通建設。該作者還援引了多項現(xiàn)行法律條款,稱公民的工資收入,即使是由財政撥款支付,也完全屬于公民自己的勞動所得,是他們的私有財產(chǎn),公民對之擁有完全的支配權,政斧部門如此克扣,又有什么法律依據(jù)呢?農(nóng)民又憑什么出這個什么“義務工”呢?而陳揚這種“家長”式的做法,也比封建社會官老爺那種樂于“作民之主”的行徑還要惡劣。二、極左式蠻橫霸道的作派說到“左”的方面,自然少不了要抨擊欄目,也就是昨晚才在央視曝光的“沉重的懺悔”欄目。作者稱,這種極左作法我們大家實在太熟悉了,無需在此再贅述。當年極左派可是干了不少這種令大家人人自危的好事,甚至還開玩笑說,如果誰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太平淡缺乏刺激感,不妨到辛莊去體驗一下生活。當然,肯定也會有不少人會為之叫好,因為看著別人挨整他們確實很能產(chǎn)生“快感”的。至于第三點——“官僚資產(chǎn)階級利益至上的j"/>髓”,該作者則列舉了一系列陳揚從上任就開始推行的‘小城鎮(zhèn)建設’,比如陳揚挺順利就完成的征地拆遷工作,就被莫名加了個修飾詞——“野蠻”。甚至還把刀子揮向了陳揚對辛莊原國有企業(yè)的改革,比如陳揚提出的口號——‘能賣不股、能股不租,以賣為主’,可謂是大刀闊斧的“一賣到底”。該作者很幽默,還附贈給了陳揚一個“陳賣光”的綽號。然后駭人聽聞的首次提出來,在辛莊高速發(fā)展所掩蓋著的表象下,我們看到的哪里是一個什么“銳意進取的改革家”的形象,簡直就是一個最原始的資本積累過程中最野蠻的掠奪和最血腥的剝削的場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文字都“非常巧合”地將對某一方的描述給“忽略”了。看完這篇報道,陳揚真的憤怒了。從對這些**裸的描述的側(cè)面解讀,他可以看到,這篇欲說還休的文章背后羞羞答答地隱藏著些什么?而方逸這一組超級猛烈的組合拳打出來,無疑也證實了他的判斷,對方一秒鐘也等不及要搶收糧食了,或者說是不打算跟自己玩游戲了,而是直接想把自己拍死在權力競技場的大門外。是的,這簡直是政治謀殺!惡毒!血腥!狠辣!——這就是政治。你要想繼續(xù)玩下去,就必須比別人更惡毒!更血腥!更狠辣!陳揚隨手把報紙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然后給代表團的宋強打了個電話。電話一通,陳揚沒有寒暄,直接開口道:“宋書記,你把電話讓閔柔來聽。”“好的,陳書記?!彼螐娒Σ坏鼞隆?/br>這時候還早,代表團一行人本來訂的是中午的火車票,因此這時還沒出發(fā)。陳揚等了兩三分鐘才聽到了閔柔的聲音。“早,陳市長?!遍h柔很客氣的問候了一聲。“這樣,閔柔,我有點事要辦,今天先不回去了,這一路上就由你來負責吧?!标悡P交代了一聲。閔柔沉默了一下,才小心問道:“是因為昨晚上的電視嗎?”“你放心吧,我沒什么事的,你負責帶隊安全回到交州就行了?!标悡P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好的,那”閔柔停了一會,卻又說道,“陳市長,您告訴我真話,您真的會沒事的吧?”“呵呵,我現(xiàn)在就有事了,我掛了啊?!?/br>嘟嘟!兩聲,陳揚飛快掛斷了電話。電話那頭的閔柔怔怔的看著手機,良久后,才抬眼看向了外面過道里一幫吃完早飯正議論紛紛著的代表團其他成員,顯然大家都看了昨晚上的,知道陳團長的開發(fā)區(qū)出大事了。走廊里的人議論得熱火朝天,她卻不由蹙起了眉頭,很有種想留下來的沖動,可卻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黯然輕嘆了一聲當晚八點,陳揚在香格里拉二樓的咖啡廳里,約見了新聞部副主任李東生。這人他不認識,是紐葫蘆電話里幫忙約的。紐葫蘆昨晚掛了電話后,跟人問了才知道自己的疏忽讓陳揚陷入了被動局面,現(xiàn)在急得不行,扔下一堆公司職員,正坐航班緊趕慢趕的飛回來。陳揚今天到宣傳口跑了一圈,輾轉(zhuǎn)找到了好幾個熟人,想從上面施加行政壓力給央視,讓央視出面澄清一下,可這風口浪尖下那些熟人一下子不熟了,而且聲稱對方只是影s"/>,不像并沒提及人名及地名,符合規(guī)定,再說央視是政斧臺,節(jié)目的遴選自然經(jīng)過重重考核,而陳揚卻知道,必定是上面有人在保著,不然沒理由這樣一檔節(jié)目能通過審核的,這可是和諧社會。不像,打的是經(jīng)濟的擦邊球,倒是能夠滿嘴噴糞也沒人管。不是沒人管,是現(xiàn)在想管也遲了。要知道報紙早賣光了,除非陳揚能讓時間逆轉(zhuǎn),否則你就是讓社長下崗也是沒用的了。當然,社長敢這樣明目張膽的點出辛莊開發(fā)區(qū)和陳揚的大名,而且用了這么個高級槍手的文章,上頭有人罩著或者說有人指使是肯定的了。八點還沒到,那什么李主任也沒來。陳揚靜靜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目光透過玻璃窗,眺向了遠處的萬家燈火。腦子里卻不斷的在梳理著這幾天接連發(fā)生的事,苦思解決之策。陳若男也在,不過臉上不見焦躁,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坐在一旁邊品著咖啡,翻看著一本女姓雜志。看來,她還真把這當成是跟陳揚在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