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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離席的,忙叫青瞬去前頭。裴昭果然很快就過來了,其實(shí)他只喝了幾杯,臉色都沒有變多少,笑著說了幾句話,又道:“兒臣送母后早些回宮歇息?!?/br>這可求之不得。佳期跟裴昭一同回了成宜宮,明月懸在天上,一路微風(fēng)吹拂,吹干了絲絲縷縷的薄汗,十分舒服。裴昭寡言,跟在她身后慢慢走。大約佳期走得有些晃,直到殿前,裴昭終于說道:“母后傷口未愈,今日不該飲酒?!?/br>佳期回過頭,笑吟吟道:“哪像你們前頭的酒,我們喝的只是甜水罷了,喝多少都不會醉?!?/br>“聞著很香甜,母后不喜歡?”“是啊,不喜歡?!奔哑谥噶酥柑焐系拿髟拢叭庋┥缴系睦婊ㄡ劜攀呛?,一口下去,一個(gè)月亮變成千百個(gè),一個(gè)人也變成千百個(gè)。”“母后倒還記得塞外的酒。”“那是自然。”佳期邁進(jìn)門檻去,笑著指了指他,“只有你當(dāng)哀家是老太太,其實(shí)還沒有過多少年呢,塞外的景象,我一閉上眼就能看見……白山黑水胡楊林,下雪的時(shí)候……”裴昭笑了,寒秋夜里的一股暖風(fēng)似的,“兒臣沒有當(dāng)母后是老太太,母后還年輕得很?!?/br>……這便有些浮夸。佳期忙道:“過獎(jiǎng)了。今夜陛下看見喜歡的姑娘沒有?”冷風(fēng)卷著銀杏葉撲簌簌掉下來,有一枚金黃的小扇子掉在她頭頂,裴昭上前一步,伸手將葉子拿了下來,信口道:“母后就當(dāng)兒臣看見了吧。”他慣于模棱兩可地打太極,佳期今夜懶得去猜是誰家的姑娘入了他的眼,仗著酒氣,把青瞬趕出去,自己衣裳也懶得脫,往榻上一滾便睡。不過她喝了酒,難免半夜口干。她不喜歡睡覺時(shí)殿中有人伺候,是以青瞬往往只在榻邊放一盞溫水的小爐備著,自去外頭睡。佳期渴得厲害,翻來覆去半日,終究輕輕下了地,蹲在爐邊發(fā)了一陣呆,實(shí)在不想喝寡淡的水,想起還有幾壺塞外進(jìn)貢的梨花釀,有些嘴饞,于是躡手躡腳地起身。殿中點(diǎn)著一盞小燈,紅紅地映著,滿室都是guntang的影子,張牙舞爪地映照著她。佳期走了兩三步,便察覺不對,立刻轉(zhuǎn)過身去,果然桌旁一個(gè)高瘦修長的人,正歪坐在那,自斟一壺酒慢吞吞喝著,見她回過頭,還無甚溫度地一笑,“娘娘也睡不著?”正是裴瑯。他是攝政王,權(quán)傾朝野,更何況身手高強(qiáng),平日按著規(guī)矩,不多來成宜宮,其實(shí)不過是未到氣頭上,實(shí)則他要出入什么地方,本就沒人攔得住。佳期“嗯”了一聲,知道自己方才在朱紫庾面前失態(tài),今日裴瑯都破例來了,必然是有一場好氣生,于是低聲道:“王爺稍坐?!北愠樯砣ツ镁啤?/br>她低著頭走,身后光線一暗,是裴瑯抬手拉住了她的腰帶,他動作輕輕閑閑,小孩子玩笑似的,卻是將她一把扯到懷里坐著,信手解了她的頭發(fā),摩挲著綿軟的后頸,動作很溫柔,話卻不客氣,“你剛才給誰看臉色?”“王爺?shù)拐f說,哀家不能給誰看臉色?”佳期坐在他腿上,感受著他的呼吸,卻也冷冷的,在黑魆魆的夜里回敬了一句:“莫說是一個(gè)朱紫庾,就是朱添漫親自來,他有膽不跪?”“人前拿喬,人后倒當(dāng)起太后來了。還是大小姐脾氣?!迸岈樀氖种冈谒暮诎l(fā)上打著圈玩,勸誡似的,雖微笑著,小指已若有似無地滑到了她頸上,按著血管一寸寸慢慢摸下去,“給三分顏色就當(dāng)染坊?!?/br>“王爺給我什么顏色了?”佳期想起朱紫庾盛著光芒的眼瞳,突地笑了出來,“別是給錯(cuò)了人?!?/br>話音落地,裴瑯一下子變了臉色,掐著她的下巴叫她扭過來看著自己,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目光灼灼,“你再說一遍?!?/br>那盞小燈熄了,佳期在黑暗中抬手指著自己的臉,不知為什么,覺得十分荒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爺是本來就喜歡長成這樣的女人呢,還是就因?yàn)槲议L成這樣,才喜歡那樣的女人?”————H預(yù)警,看不了[拳X]的愛妃注意閃避!成宜[微H]朱紫庾長得是像極了佳期從前的樣子,磊落颯爽,眉眼卻柔而狡黠,透著英氣和快活。而面前鏡里的女人從來是好顏色,眉痕深長得衷曲盡訴,下頭密長的睫毛掩著不大愛說話的眼睛,照舊是漂亮的,只是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她再也回不去從前了。裴瑯大概覺得這話頭很沒意思,松開了她,她于是探手從裴瑯手里奪過酒壺,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借著酒勁甜甜一笑,香軟的呵氣盈上去,“你是把她當(dāng)成我呢,還是把我當(dāng)成她?”她酒量不淺,也不會鬧,只是一喝酒就笑嘻嘻地纏人,像條小蛇變成的妖精似的,噬魂抽骨。裴瑯最討厭她喝酒發(fā)瘋,十分嫌惡地去搶酒壺,“別拿她跟你比,往自己臉上貼什么金?”他的手大而有力,雖然佳期死死攥著,仍是被他搶走了酒壺。她素來什么都搶不到,只能這樣一次次被人搶走最要緊的東西。就像平帝死后,裴瑯剛剛從前線趕回來,佳期昏昏沉沉睡了許久,醒來時(shí)睜眼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霎時(shí)還以為在做夢,下意識地叫了出來,“夜闌!”而裴瑯臉上的表情可堪稱陰森,佳期怔怔與他對視了許久,才發(fā)覺眼前的人是真的,才想起那三年里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全都不能挽回。拿了耆夜王聘書的是她,拿這聘書當(dāng)階梯進(jìn)宮的也是她。一步步都是她親自走的,全都不能挽回了。她拿自己的全部——包括裴瑯——做一場豪賭,但她賭輸了。佳期愣了一下神,裴瑯擦亮火石點(diǎn)了燈。他背后有一片西洋鏡,明晃晃地倒映著,照得那一次次失敗全都無所遁形。佳期的目光在一整面的西洋鏡上一頓,突地掙出手去推倒了那盞燈,燈火帶著蠟油倏地傾落下去,“砰”地砸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熄滅了。裴瑯反倒笑了,笑吟吟地看著她,“你早就哭了,我都看見了?!?/br>佳期的身子在他掌心中發(fā)著抖,坐在他腿上,后背抵著他的胸膛,幾乎聽得到他穩(wěn)實(shí)的心跳。過了很久,她突然捂住了臉,“我沒有拿她跟我比……”軟玉溫香在懷,她身上有極好聞的氣味,并不是熏香,只是像冬雪落在竹林里,靜悄悄的,透著清雅的春意。裴瑯只覺一股火竄起來,將火石點(diǎn)燃一擲,點(diǎn)了另一盞燈,就著燈光掰開佳期的手,在她眼睛上胡亂親著,嘶聲道:“那就對了,誰能跟你比……可惜宮里規(guī)矩?zé)┤?,我恨不得把你塞進(jìn)麻袋扛回府去,日日夜夜都是我的……”佳期被親得臉上酸癢,這才發(fā)覺他一身極重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