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停下來，才發(fā)現(xiàn)山林之間簡直黑得可怕，靜得嚇人。蟲鳴也變得陰森起來，四周似乎不知道有誰的眼睛似的一直在瞪她。

春天瑟縮著，艱難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xù)走著。方才沖動的念頭消失無蹤，她不斷從灌木叢中解救自己被掛住的寬大衣袖，酸楚地開始思念家里溫暖的燈光和悠太那張還在生氣的臭臉。

不過……應(yīng)該走到山頂就沒問題了吧？山頂是神社，常年有人在的。

想到神社，羽生晴海的身影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好幾天沒見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自己，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

萬一羽生在生她的氣，看見她這一身狼狽的樣子直接把門摔上可怎么辦??？

越往上爬，似乎天氣也越冷。春天凍得渾身都在哆嗦，兩腿發(fā)軟，腳疼得幾乎動不了。這時，她忽然看到，前面隱隱到了樹林的盡頭，不知道是山路還是空地的地方，有白晃晃的手電筒的光！

“喂！等一下！有人在嗎？”春天高聲喊著，跌跌撞撞幾乎是從林子里被吐出來一樣沖了出來。的確那里是條石板鋪的小路，大概年久失修，石板都被踩得破碎了。擎著手電那人不是護(hù)林員，也不是巡警，短袖的素白襯衫加上條簡簡單單的牛仔褲，竟然穿出了救世主的味道。

春天第一次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地因為見到羽生晴海而高興。

“春天？！”

羽生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滿滿都寫著不知道該嫌棄還是該嘲笑。的確，春天現(xiàn)在的樣子狼狽到了極點(diǎn)，好端端的浴衣袖子被刮破了好幾個口子，頭發(fā)上刮了枯樹葉，白色的連趾襪臟兮兮全是灰泥，前端還隱隱透出銹紅色的血痕。白嫩的小臉，更是掛了兩行淚，和幾道不明的擦傷。

“學(xué)長，我、我迷路了……”

春天低著頭，不敢看他。

“……去參加花火大會了？”

羽生很難得地沒有嘲笑她，而是問了個寒暄一樣的弱智問題——完全是因為此刻被春天這副可憐樣子震驚得連嘲笑都忘了。春天慚愧地點(diǎn)點(diǎn)頭。羽生一臉無奈，嘆了口氣伸出手：“來吧，我?guī)慊厣裆?，打電話讓你家長來接?！?/br>
春天伸手握住他的，在羽生的攙扶下艱難地走著山路。腳磨得太痛了，沒走幾步，她就踉蹌著跌進(jìn)羽生懷里，疼得直吸氣，眼睛里淚珠打著轉(zhuǎn)兒就要落下來。

“你說，你去看個花火大會怎么就能搞成這個樣子？”羽生的語氣似乎很是無奈，停下來，蹲在地上好脾氣地說，“上來吧，我背著你?！?/br>
“哈？”

春天嚇了一跳。這羽生晴海，進(jìn)了一回警局怎么跟轉(zhuǎn)了性似的？

還是說，腦子叫悠太給打壞了？

“你到底上不上來？！再磨蹭我就自己走了！”

大概是看她呆愣的樣子太過癡傻，羽生一皺眉，脾氣又恢復(fù)了之前的不耐煩。熟悉的惡劣態(tài)度讓春天一下子放下心來，乖乖上前攀住他的后背，被羽生背著穩(wěn)穩(wěn)地在石板路上走著，低頭吃吃地笑。

“傻笑什么？”羽生嫌棄地問。

“學(xué)長意外地很溫柔呢?！贝禾煨Σ[瞇回答。

羽生停頓了一下，忽然用比剛才更加冷淡的聲音說：“淺井同學(xué)，你好好給我打著手電，我可不想因為你一個人犯蠢大半夜在山上扭到腳！”

春天笑意更盛了，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乖乖用手電筒照著前方的路。

這條山路她從來沒走過，也沒見過。石板晃晃悠悠的，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眼看著樹林的邊緣越來越近，春天甚至能看到神社的燈光。就在她滿心激動恨不能抱著羽生大哭一場的時候，卻不想羽生腳下的石板忽然被踩得斷裂開，兩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栽倒在了道路一側(cè)的林地里。

不巧的是，因為山這一側(cè)坡度太陡，靠近山頂?shù)倪@段路正是盤山的方向建的。兩人這一倒，滑擦著一路沖出林坡，險些直接從山崖上落下去——春天半個身子都已經(jīng)探出去了，被羽生一把扯住袖子，身體橫亙在一棵山茶樹上，堪堪拽住。

浴衣的袖子上本就刮了不少破口，如今根本承載不住春天的體重。她手指深深陷進(jìn)泥土里去，卻依舊感覺到，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向下滑著，身體搖搖欲墜懸在懸崖上。

“學(xué)、學(xué)長……怎么辦啊？！”

春天嚇得臉色慘白，簡直要哭出來了。羽生也是驚得心跳都快沒了，小心翼翼地安撫：“你別怕，別緊張，試試看腳下有沒有能踩住的東西?！?/br>
“沒有啊學(xué)長，我……不行的……”

腳下完全是懸空的，常年被海風(fēng)垂刮得光滑的巖壁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羽生試著想把她拽上來，輕輕一用力，扯得緊繃著的袖子卻傳來一陣輕微的撕裂聲，惹得春天臉上越發(fā)沒了血色，蒼白如紙。

“學(xué)長，怎么辦，我會掉下去的！我會摔死的！”

春天的聲音明顯在顫抖，明顯帶著恐懼的哭腔。她不想死，她還這么年輕。對了，她還沒有跟哥哥道歉呢。

可是，如果羽生不放手的話，要么袖子斷裂，她掉下去摔死，要么羽生也被拽著一起滑下去，讓他也無辜賠上性命。

羽生……會放手嗎？

一晃神的功夫，袖子又是一聲刺耳的撕裂。這次，半個袖口直接被扯掉，春天整個人向下滑脫一截，兩腳亂蹬著，尖叫一聲，徹底從山崖上掉落。

凌空的一瞬間，過度的恐懼感反倒讓她整個人近乎冷靜地木僵住。一切動作都放慢了，自己緩慢地滑脫到空中，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了燈火斑斕的漁港。羽生緩慢地從山崖上一躍而下，一把撲住她，臉因為驚恐都變了形。

等等？

春天驚訝地睜大眼睛，下一秒，兩人相擁著疾速墜落，雙雙落入海中。

理解萬歲

春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那片海的。

自己不會游泳，幾乎是一墜入海里就嗆了水，七手八腳把羽生當(dāng)做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纏住，差點(diǎn)讓兩人都這樣凄慘地溺水而亡。是羽生，當(dāng)機(jī)立斷地甩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整個人都懵了，這才拽著她從水底游出去，推著她上了一塊礁石。

等到把春天推上去，羽生已經(jīng)是徹底體力耗盡，被海浪粗暴地裹挾著一下子撞擊在了礁石上。春天拉著他的手艱難地把他拖上去，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羽生的頭上被撞出一塊駭人的傷痕，血混合著海水往下淌著，在山崖明黃的照燈下顯出凄慘的黑色。

兩人都是渾身透濕，夜色之下，衣服蒸發(fā)的水分不斷帶走身上僅有的熱量。羽生更是因為撞擊而受傷昏迷，只剩春天一人無助地一遍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好在清晨來臨時，終于有路過的船只發(fā)現(xiàn)了兩人。緊跟著搜尋了一夜的警察也來了，春天被裹上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