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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開門見山就問,“太后是來殺我的嗎?”履霜在那樣的目光下,忽然有一種莫名的退縮。是的,她是來殺令嬅的。其實時至今日,朝臣都知曉了太妃不過是小皇帝的替罪羊。令嬅按理應被釋放。只要當權(quán)者——竇憲或履霜中的某一個有心。可他們不能放過令嬅。她知道太多先帝薨逝的內(nèi)幕了。如今,竇憲又要擺平剩下的、還在擁護劉肇的大臣。此刻他缺一個契機,一個能讓那小部分大臣對劉肇徹底失望的契機——太妃的死。所以到今天,誰都知道申令嬅無辜,但她已經(jīng)不得不死。履霜在門邊攥緊了手,沉默著。見她這樣,令嬅轉(zhuǎn)過了臉,寂寂地說,“十五六歲的時候,你舅舅把你帶來我們家。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姐妹的?!?/br>履霜聽的失神。依稀想起十幾年前,有一次她在申家用午飯,覺得魚腥,忍不住作嘔。那個時候,令嬅立刻就站了出來,體貼地為她打著圓場。不由自主地說,“...我也是。”“是么?”令嬅淡淡地問,“在內(nèi)廷的這些年,我一直記著我們是姐妹銀發(fā)魔妃。不管到了什么時候,我都不能傷害你。可是謝履霜,你做到了嗎?”沒有...履霜在心里說。令嬅忽然異常地不甘,大聲地說,“知道嗎?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時候,我是很恨你的?!?/br>她以為令嬅在說兒子被奪走的事。但令嬅卻道,“那個時候,是你嫁到東宮當太子妃的時候?!毖蹨I流了下來,“剛開始顯宗皇帝下旨,把我嫁給陛下,我是不肯的??墒堑搅藮|宮,才知道他原來那么溫柔,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和他在一起,我會忘記我是大女兒、大jiejie。我忍不住就做夢,如果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就好了。我想,如果那一胎幸運,是個男孩兒,也許我會實現(xiàn)我的夢想吧??墒?..你突然地就來了,成為了太子妃。知道那消息后,我難受了幾天幾夜。我想,從此我再也沒有機會,和他站在相同的位置上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他怎么喜歡我,我這輩子,也僅僅就是個妾了?!獮槭裁词悄隳兀恳粋€毫無根基的外來者!如果是宋月樓,那我想,也許我不會那樣難過。”履霜從不知道她會這么想。十幾年來,令嬅對著她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除了為數(shù)不多的猜忌,她們一直親如姐妹。令嬅接著又說,“...后來,我說服自己想通了,也許這就是命吧。老天讓我嫁給了陛下,已經(jīng)是我的福分了,我不該奢求太多。而且我們一直處的好。但我心里始終都有一根刺。履霜,我忍不住在吉兒中毒的時候,懷疑你。后來的幾年里,陛下撇下了你和宋梁,只和我呆在一起。其實我心里也沒有太多的愧疚,我覺得老天在彌補我。一直到后來,陛下鐘愛起三郎,朝中也出來了立幼黨。那個時候,我動搖了。我想,老天畢竟還是厚待我的,給了我許多。除了最緊要的名分,什么我都有了。你卻很可憐。陛下不重視你,你沒有自己的孩子,宮人們也看不起你。我問自己,真的要和你相爭嗎?奪走你最后的東西?還是不吧。我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昭儀位,放棄了我兒子的太子位,放棄了老天給我的最后一次成為他妻子的機會!但是你,你是怎么對待我的呢?”她突然痛哭了起來,“這十幾年,我總是忍耐著,即便有一些小小的嫉妒,也很快就會收住。我始終記著我們是姐妹,所以我不奪走過你的任何東西!一點點都沒有!但是你,你,謝履霜,你奪走了我的所有!”她最后的兩句話說的聲嘶力竭。那是她潛藏了數(shù)年的悲呼,幾乎令履霜跟著流淚。是的,她奪走了令嬅的所有。但是,沒有辦法。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令嬅非死不可。她將是竇憲徹底通往天階的一塊重要踏板。她忽然覺得心上被人敲打了一下——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這樣面目可憎?在十幾年前,她還是一個少女的時候,她曾經(jīng)多次被上位者撥弄、利用。顯宗皇帝當她是制衡各方的棋子,不斷讓她背負著污名...其皇后和宋家想要在太子登基后,除掉她這個多余的、占位的太子妃...太子曾為她爭取過,但最終不抵母親的壓力,隨手放棄了她。那個時候,她絕望過、痛苦過。心境和如今的令嬅是一樣的。只是她生性寡言,不曾像今天的令嬅一樣,把話都攤出來說。但在心里,她是吶喊過的:我有什么錯呢?甚至我為你們做了許多,為什么,不僅不肯放過我,還要打倒我背后的家族?在這個瞬間,她忽然明白了。那被她暗暗憎恨了十幾年的顯宗皇帝、馬皇后、先帝、宋月樓...那些人。她如今明白他們了。其實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人”與“壞人”。只有被逼到某個處境下,不得不做出一些令人厭惡的事的,可悲的人。而不幸的,是她如今在重蹈著她過去所厭憎的那些人的覆轍。即便如此,有些事也不得不做重生之超級強國。她收拾了下情緒,輕輕地擊了幾下掌,候在門外的竹茹立刻進門,托著一個金盤。上頭有一樽酒壺、一盞金杯。令嬅看著,嘴角抽動了一下,眼底一片死寂,“你竟然如此面不改色。你已經(jīng)完全的變了。”履霜心里是絕望過后的平靜,“在天下的巔峰生存,誰能不變呢?只有你,令嬅,十幾年如一日,永遠都這么單純。”她忽然想哭。并且抑制不住地真的流下了淚水,“其實你本來是可以活下來的,如果你愿意安安分分地當一個太妃。為什么要重新回宮,攪入宮廷這攤渾水呢?你已經(jīng)逃出去了啊?!?/br>令嬅倔強地說,“對你來說,這里是牢籠。但于我而言,卻是承載和陛下十幾年婚姻生活的家。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來。我還要拿回他被你們奪走的一切!那是他的,他的!”履霜不由自主地搖著頭,心酸地說,“他不值得你這樣做。令嬅,你難道看不清楚嗎?先帝他并不愛你。他只是覺得你安全,你沒有心機,你不會算計他,所以他愿意同你呆在一起。你以為他對你很好嗎?想想在宋月樓死后,他冷待了你多久?”令嬅不愿聽那些,捂住耳朵,大聲地,甚至在嘶吼,“不,不!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