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王福勝

“陛下小心腳下?！辈虃愖咴谇懊妫瑫r不時的回顧著身后，殷勤說。

劉炟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后，往平興坊內(nèi)走。此時他已換下帝王所穿的紅色龍袍，只作青色衣衫打扮。氣質(zhì)溫文，宛如一個尋常人家的讀書公子。

終于，兩個人到了一間宅子門口。蔡倫去叩門。

里頭許久都沒有聲息，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把年老的聲音傳來，“誰啊？”

蔡倫揚聲道，“是我?！?/br>
門從里頭吱呀的打開了，一個身影探出來，見到蔡倫，道，“你又來看我了?！甭曇衾飵е参康膰@息，“到如今，也只有你小子，還有這份心了。”

劉炟聽王福勝的語氣里多有悲涼之意，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道，“福勝。”

對方看著他，目光茫然地發(fā)愣，隨即搖了搖頭，苦笑，“老了，老了，這樣的地方，又怎么能看見太子？”說著，轉(zhuǎn)身往回走。

蔡倫跟在他身后道，“您老......”但見劉炟擺了擺手，中途把話都吞下去了，轉(zhuǎn)而說，“您老說話怎么有氣無力的？昨晚又沒睡好么？”引著劉炟跟在王福勝身后走。

王福勝沒察覺到這些，獨自在前踽踽而行，“每日家常里聽些冷嘲熱諷的，一閉上眼，又好像還在宮里，陛下還在，太子和諸位皇子也還小。一個個虎頭虎腦的，撲在我身上叫阿叔。哪里睡得著？”

蔡倫聽他說阿叔，大驚失色，忙道，“您老精神頭不濟，人都糊涂了。什么阿叔不阿叔的。再則太子如今也已經(jīng)是圣上了。”

他還要再說，忽見一旁的劉炟露出動容神情，出聲道，“福勝。”

王福勝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怔怔地看著劉炟。倏爾失聲道，“太子？！”

劉炟再也沒有遲疑，點點頭就快步走上前去，“我來看你了?！?/br>
王福勝手足無措地說，“您怎么親自來了？還穿成這樣？”他絮絮地問，“帶御林軍了嗎？怎么不穿件披風(fēng)？來看老奴做什么呢？”

劉炟心里泛上妥帖的感動，溫聲道，“許久不見你了，聽蔡倫說你這程子身子不好，想著來見見你?！?/br>
王福勝責(zé)備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何況老奴只是一屆閹人、年老的無用之人，陛下怎能為了老奴輕易出宮？”

劉炟見他字字句句都考慮著自己。說到后面，語氣中又不自覺地帶了自厭。不由地想起自己撤掉了他的總管之職，改授崇行。一時間心中惶愧，道，“偶然出宮一次，不礙事傻妃太妖嬈,王爺別亂來。今后朕會注意。”

王福勝也只得點點頭，伸手請他坐，一邊倒茶。不料茶壺里空空如也。他大為尷尬，放下茶盞道，“老奴去燒些水。”

劉炟看的心酸，問，“你身邊沒有伺候的人么？”

王福勝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苦笑道，“陛下折煞了。老奴本就是伺候人的，怎么配也叫人伺候著？”

劉炟聽的心中酸楚，想再問。但王福勝不欲多說，已另轉(zhuǎn)了口道，“陛下這程子身體還好么？”

劉炟說好。

王福勝又關(guān)懷問，“那么太后和皇后呢？”

“也都好?！眲芈犓崞鸹屎?，忍不住觸動心事，想起鮑昱所說的竇憲事，一時崇行所說的話又在腦中叫囂。他心中思慮紛紛，面上自然就帶了出來。

王福勝有些詫異地探問，“陛下有心事么？”

劉炟沉吟了許久，看著他問，“你知道...近來竇府發(fā)生的事么？”

王福勝頓了頓，道，“聽隔壁幾家的家仆說過幾句?！?/br>
劉炟點點頭，問，“那你覺得此事如何呢？”

王福勝寬厚地一笑，“不過是幾只鳥罷了，老奴以為不算什么事，聽過也就罷了。”但見劉炟聽后并未展顏，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他惴惴地問，“老奴說錯什么了嗎？”

劉炟看著他，道，“一件事單擱在那里，的確不算什么啊。可......”他說著，看了蔡倫一眼，對方迷茫地看著他。最終還是王福勝咳了聲，開口說，“我和陛下都有些口渴，你去燒點水來?！辈虃惒排踔鑹?，傻乎乎地走了。

他一走，王福勝就忍不住道，“真當(dāng)是蠢，沒一點眼力見兒。陛下身邊，也該帶些伶俐的人。”

劉炟卻不以為意，“我瞧著他心實，倒也很好。”

王福勝也就笑了一笑，沒再多說，轉(zhuǎn)而問，“陛下剛才說到哪里了？”

劉炟沉聲把星官所稟的事說了一遍。

王福勝聽著漸漸地斂了笑意，皺起眉來。

劉炟看著他問，“你怎么看？”

王福勝躊躇著沒有說話。

劉炟索性坦白說，“其實來見你前，就已經(jīng)有人給朕出了主意——臣強者死?！?/br>
王福勝聽的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地說，“此人若非神智昏聵，就是蛇蝎心腸了！”

劉炟聽的一愣，以詢問的眼光看著他。他沉聲道，“老奴在內(nèi)廷三十余年，形形色色的人看得不少。不敢說識人多慧，但也自認(rèn)歷事有年。此事光是一個巧字，里頭便大有文章。”

劉炟聽的心中驚動，逐漸想起之前遺漏的細(xì)節(jié)：他帶皇后回娘家省親，本是興起之舉。偏偏這樣巧，在那一天，無數(shù)雉鳥降臨竇府。又是他回宮不多久，立刻有星官進宮來報天象有異的。

想起王福勝所說，“此人若非神智昏聵，就是蛇蝎心腸?！彼闹袧u沉。鮑昱為人嫉惡如仇，當(dāng)是一時的氣憤。而崇行呢？

“亂則用能，平則去患?！彼哪蔷湓捴两襁€留在劉炟耳邊，堪稱振聾發(fā)聵。劉炟是知道的，以崇行那樣一個長隨的身份，講不出這樣的言語。那么這話由誰所傳，也是很明晰的了。

何況當(dāng)時又是崇行偶然地提起皇后落寞，不如帶她回家省親，也好叫外間放心，不至于指責(zé)帝王偏寵側(cè)宮。

一件一件，當(dāng)時不覺得如何，此刻看卻脈絡(luò)分明。

劉炟想起那個容色淡淡的枕邊人，心頭忍不住泛起寒意。

而王福勝似乎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在旁只嘆，“先帝過去常說一句話，老奴今日轉(zhuǎn)告陛下。外不忌者，其患難生。內(nèi)恭忍者，常有別情?！?/br>
劉炟聽的眼波劇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