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口氣，“我看到第五遍已尋不到原來的味道?！?/br>
寧封嘴角略揚，問道：“你最喜歡哪一段？”

“我最喜歡衛(wèi)涼找到綠櫻時，他們在火島上過的九十三日，那時雖然很艱苦，去海里撈魚，去山上砍柴搭造茅屋，可好像那是他們這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時候了?！?/br>
他啞然失笑，到底是姑娘家，最向往的總是美好的感情，可尋香記最終講得，卻是尋求大道的故事。他不以為然，可杜若卻沉浸在那故事里，竟是有要把那些細處都講一遍的架勢，他心想，這小姑娘的話也真是挺多的。

不過杜若并沒有說幾句，杜蓉就趕到了。

杜蓉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杜若被一個男人救了，還坐了那男人的馬車，而她居然好像并不認識，她心頭升起極大的疑惑。

因為照常理，杜若既相識，她沒有道理會認不出。

她直騎到車廂旁邊，叫道：“三妹！”又看著車上的寧封，他雖然占得地方不是那么風(fēng)雅，可盤膝而坐，袍邊鋪開來似蓮花，渾身竟?jié)M溢著說不出的衿貴氣，她微微一怔，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兒，便詢問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你救了三妹，我們定當(dāng)會報這份恩情。”

寧封看向她，見她生了一對英挺的秀眉，便道：“你是杜家大姑娘罷？貧道姓寧?！?/br>
道士，又姓寧，杜蓉眼睛驀然張大，牢牢的盯在寧封身上，有個念頭冒出來，可她不敢相信。要知道，當(dāng)初所謂的，國師一百多歲的傳聞便是她告訴杜若的，她當(dāng)然也以為國師是個年紀很大的道士。

見她驚訝的樣子，杜若忙道：“他是國師大人。”

還真是的，杜蓉斜睨她：“你不早告訴我，我一直以為……”她頓了頓，朝寧封笑道，“原來是國師大人，今日真是多謝了?！?/br>
“只是舉手之勞，算不什么?！睂幏庑Φ?，“我傷了三姑娘坐騎，你們要去哪里，為賠罪，我便送三姑娘一趟?！?/br>
見他要當(dāng)車夫，杜蓉覺得有些古怪，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杜若這時與一個婆子道：“馬兒傷了，你現(xiàn)在牽回去，記得莫要走太快，回頭尋個獸醫(yī)給它看看?！?/br>
婆子答應(yīng)聲。

見馬兒一瘸一拐的走了，杜若方才收回目光，耳邊聽到杜蓉道：“既然三妹已經(jīng)在馬車上，便勞煩國師大人送她去芙蓉苑吧?！?/br>
寧封笑一笑，揚起馬鞭。

馬車疾馳而去。

杜若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會趕車，挪到車簾那里往外看，只見他悠然的坐著，不像是趕車，反倒像個在河邊釣魚的逍遙公子，時不時得拉一下竹竿，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定是極為愜意的。

不料寧封卻忽然開口：“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她吃了一驚，她哪里發(fā)出聲音了？可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用藏藏掖掖，她笑道：“我以為道士只會打醮，煉丹，修習(xí)道術(shù)呢?！?/br>
“我以前隨師父云游的時候，學(xué)過駕車?！彼?，“這并不難，與騎馬差不多，你要不要來看看？”

她猶豫了會兒，挪到外面，但也并沒有跟寧封并肩。

兩人一前一后。

第一次坐在車外面，她覺得很新鮮，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畢竟車廂遮蔽了視野，顯得有些沉悶，這兒有點像……她忽然笑道：“那時候突然打仗，有次我們逃到廬陽的時候，連一輛馬車都沒有，坐得牛車就像這樣，沒有頂棚?！?/br>
七年前，周朝大亂，戰(zhàn)火在各個地方點燃，他們所在的金陵也沒有逃過，所幸當(dāng)時杜云壑便是參將，手下有一支軍隊，連夜趕來金陵，保護他們離開，后來便在廬陽暫為定居。

那是風(fēng)起云涌，腥風(fēng)血雨的一段日子，寧封想起自己那時的光景，他側(cè)眸看向杜若，她的面上是一點沒有陰翳的。

好像這些戰(zhàn)亂并沒有影響她什么。

他笑了笑：“廬陽是個好地方……”說話間，耳邊聽到急促的馬蹄聲，不是從后面?zhèn)鱽淼?，而是在前方?/br>
就在這條清幽的小道盡頭，有一匹赤紅色的馬逆著光直沖向這里，拉車的馬兒受到驚嚇，一下?lián)P起前蹄要站起，嘴里發(fā)出嘶鳴聲來。

寧封眉梢微楊，稍許松開韁繩安撫馬兒，又重新把目光投向?qū)γ骜R上的年輕男人。

他穿著件海水藍的秋袍，手里擒著馬韁，身姿挺拔，到得近旁，喝令馬匹停下，看著寧封身邊的小姑娘沉聲道：“你怎么會在國師的馬車上？”

那聲音很是熟悉，低沉的好像能在心底回蕩，可杜若實在發(fā)不出聲音來，她是險些沒有認出賀玄的。因為她印象中的賀玄，不是這種樣子。

見她一言不發(fā)，賀玄彎下腰，只用一只手輕輕巧巧就把她抱在了馬背前面。

看見杜若全沒有反抗，寧封便也沒有阻止，與賀玄說道：“我只是順道送三姑娘一程，王爺既也有心相送，我自當(dāng)成全?！?/br>
這話聽起來有些含糊，成全，成全什么？他的事情從來不需要別人成全。賀玄淡淡道：“國師今日去宮中只怕要晚了罷？”

“可不是？”寧封瞄杜若一眼，“告辭了?！?/br>
他架著馬車疾馳而去。

賀玄也拉起了韁繩，明明聽見后面杜蓉的聲音，他此刻也并沒有緩下來，倒是垂眸看見杜若耳朵都紅了。她好像嚇著了，整個人半伏在馬兒的鬃毛上，遠離他的胸膛，他道：“我叫你離寧封遠一些，你為何不聽？”

杜若沒有說話。

她覺得賀玄突然抱她騎馬，好像都沒有他穿了藍袍那么嚇人，她心慌的不知道怎么辦好，那瞬間記起夢中的情形，有一種迷陷的醉意，讓人頭重腳輕的，要暈倒一樣。她現(xiàn)在討厭死了自己會做夢。

她總不能看到一個穿藍袍的男人，就要懷疑一個罷？

這樣她可能要累死自己了。

她輕輕喘出一口氣。

賀玄見她不答，只當(dāng)她嚇得厲害，說道：“我只是不想你坐國師的馬車才會帶你走，等到附近，自然會放你下來?！?/br>
聽起來，他真的很討厭寧封，杜若道：“剛才國師救了我呢，我覺得他好像沒有你說得那么可怕。”

“是嗎？”賀玄挑起眉，“只是一會兒功夫，你就那么信任他了？”

“也不是這回?！?/br>
“什么？”他恨不得掐住她的腰，“你還見過他？”

聲音冷冷的，好像冰封千年的潭水，聽在耳朵里渾身都在發(fā)涼，杜若直覺她要是告訴他，他會把她怎么懲罰了似的?？蓱{什么呢，他怎么管起她來了？杜若擰一擰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