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了轉(zhuǎn)，就有拿著銅茶壺的伙計跑來問，“兩位，找熟人還是喝茶？”

“喝茶?！狈揭簧讍査斑@里是有個說書的蒼滿云老爺子么？”

“哦……說書的老云頭啊，在后頭的九曲橋上呢?！被镉嫿o方一勺指路，“穿過后面的門廊子，有個九曲橋，那兒也有座能喝茶，老云頭在那里說書，不過進(jìn)去要每人給兩個銅板，送一疊花生米，茶水另算。”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沈勇給銀子，道，“我們上那兒聽去?！?/br>
“好嘞！”伙計搭著手巾在前面引路，伸手打簾子都拿著范兒，看樣子是個好唱曲的。

簾子不厚，就是一層布加一層木珠簾兒，卻是擋住了一片天地。

方一勺和沈勇走上簾子后頭的九曲橋，就聽到前頭傳來了隱約的說書聲。

說書人嗓音干啞，不過聽著倒也不別扭，正在念著墊場：幸得君王帶笑看，莫偷安。

野心狼子也來看，漫拈酸。

悄眼盈盈戀所愛，盡盤亙。

卻教說在別家歡，被他瞞。（1*）

……

方一勺和沈勇趕緊往前跑了幾步，找了個空桌坐下，抬眼看，就見一個干干瘦瘦的老頭兒正在說書。

老頭身形瘦高，微微有些水蛇腰，還有些駝背，遠(yuǎn)遠(yuǎn)看，像是打了三道彎，灰發(fā)灰須，瘦臉盤兒高鼻梁，年紀(jì)倒是比沈一博大了不少，得有個六十多吧，不過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應(yīng)該挺俊的。

那老頭正說得起勁呢，“……這人啊，念個書做個營生，能不能有顯貴，都要看個時運(yùn)。不是說有學(xué)問有力氣，就必然能通達(dá)的。就算你天生一副富貴命，在時運(yùn)沒來的時候，也只能走背字兒。咱今兒個，咱們說說這楊貴妃……”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老頭兒說的是隋唐呀，估計是安祿山進(jìn)宮見貴妃的那個段子。

老頭說話不緊不慢，不急不緩，細(xì)細(xì)道來，時不時還插上兩句笑話，逗得茶客們哈哈大樂，又插兩句品評的詞兒，聽得茶客們唏噓。

方一勺暗中觀察沈勇，就見他聽得津津有味，心說，有門兒！

講了有小半個時辰，蒼滿云講到關(guān)鍵時候，就止了，來了個且聽下回分解，弄得那些茶客意猶未盡，乖乖給銀子還琢磨著明兒個再來。

老頭則是捧著盤子挨桌收銅板。

收到方一勺他們這桌時，沈勇給了他一兩錢的散銀子。

老頭有些吃驚地抬眼看了看沈勇，笑道，“多謝少爺打賞?！?/br>
沈勇笑了笑，老爺子也沒多說什么，溜溜達(dá)達(dá)走了。

方一勺想要叫住他，卻被沈勇拉住了。

方一勺轉(zhuǎn)臉看他，沈勇笑問，“唉，你老實(shí)說，這老爺子什么人??？”

方一勺瞄了他一眼，道，“你還挺精明呢，那是爹的同窗。”

“霍。”沈勇有些吃驚，問，“同窗混那么慘?。俊?/br>
“爹爹說他大才！”方一勺道，“還說他能教你學(xué)問。”

沈勇微微一愣，摸了摸下巴，“你……跟爹爹說了？”

“唔?！狈揭簧桌∷男渥?，道，“老頭像是要走了，我們?nèi)ジf？”

“等等?！鄙蛴掳醋》揭簧祝肓讼?，道，“別直接就說……咱們試試他?！?/br>
“試？”方一勺不解。

“你想啊，誰知道他能不能干？咱們先跟著他看看再說?！鄙蛴碌?。

“跟蹤他？”方一勺睜大了眼睛，“不好吧?！?/br>
“唉，去看看再說！這人萬一沒能耐呢？到時候拜了師父還逃不掉！”說完，拉著方一勺偷偷跟著老頭……出了茶館兒。

蒼滿云隨意地托著一雙布鞋在街上瞎逛，似乎一點(diǎn)兒都不著急，沈勇和方一勺遠(yuǎn)遠(yuǎn)跟著，就見老頭先去酒樓買了一小壇子酒，邊喝邊愜意地接著逛。

“呵?！鄙蛴氯滩蛔〉?，“他比爹可活得自在多了?！?/br>
方一勺也笑。

兩人跟著老頭來到了街市角落的一條小巷子外，就見老頭晃悠進(jìn)小巷子，拿出鑰匙開鎖，推開一扇小木門。

沈勇和方一勺偷眼瞧著。

“這里估計是老頭的家吧？”沈勇問。

“嗯?！狈揭簧c(diǎn)頭。

“出來了！”沈勇一把拽過方一勺，躲到了墻后，繼續(xù)看。

就見老頭搬著張桌子往巷子外面走……兩人趕緊閃到一旁的書畫攤子旁，假裝看書。

蒼滿云搬出了凳子椅子，還有一個卦番，往路邊一坐，看來是擺攤算卦。

“算卦的？”沈勇睜大了眼睛瞅方一勺。

方一勺點(diǎn)點(diǎn)頭，“聽說，下午還去藥王廟看病呢?！?/br>
“呵……”沈勇眉頭都打結(jié)了，道，“這可新鮮，說書、算命野郎中……這還大才？”

方一勺噘噘嘴，“爹爹說的?！?/br>
沈勇正在皺眉，就聽蒼滿云笑著問，“兩位小朋友，跟了我一路，可是要算命？”

沈勇和方一勺下意識地對視做了個鬼臉——這老頭還挺警醒呢。

方一勺低聲問，“怎么辦啊？”

“怕什么？”沈勇道，“正好讓他算算命！”說完，拉著方一勺過去。

沈勇往蒼滿云面前一坐，方一勺站在他一旁，好奇地看著老頭桌子上的東西、一個龜殼、兩枚銅板、一罐子竹簽兒，還有兩個彎月形的木塊兒。

蒼滿云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勇，笑問，“少爺想要算什么？”

沈勇想了想，道，“算我什么時候得貴子吧……哎呀?！?/br>
話沒說完，辮子就讓方一勺扯了一把。

沈勇回頭，就見方一勺紅著臉惡狠狠瞪他。

蒼滿云可是笑了，道，“少爺挺著急啊，這還沒成親呢，就想著得貴子了？”

沈勇微微皺眉，回頭對方一勺使眼色——看吧，一點(diǎn)兒不準(zhǔn)！

方一勺也有些納悶，對老頭道，“誰說的？已經(jīng)成親了?！?/br>
“成親？”老頭嘿嘿笑了笑，道，“這取的是親，嫁的也是親，巧是巧，可是親非親，對不對？”

沈勇聽得云里霧里，方一勺可是心里咯噔一下，親非親？老頭莫非知道自己是代替方瑤來嫁人的？“沈勇聽不太明白蒼滿云說的是什么，不過貌似是說他和方一勺的親事有什么問題，就有些惱怒，正色道，“老頭，你算得不準(zhǔn)，我成親了！”

“嘿嘿?！鄙n滿云端著酒壇子又喝了一口酒，道，“莫急莫急，我也沒說這親事就不好，放心，此乃金玉良緣！”

沈勇聽到金玉良緣四個字，心中一喜，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