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就他那傻頭傻腦的模樣，也配用這么好的刀……郡王，您說是吧？”

顧十八娘微微一愣，聽他的意思，好像他們?cè)诂F(xiàn)場(chǎng)親見，她原本以為，他們那日不過是終場(chǎng)才過來瞧個(gè)熱鬧……

她不由抬眼看向?qū)γ娴奈目ね?，文郡王卻神情無波，也并沒有答話。

“小柳爺手藝是不錯(cuò)的……”她便垂下頭輕聲說道，說著話，拿起桌上的清半夏，深吸一口氣，手起刀落。

她的刀法很快，黃內(nèi)侍只覺得眼花，伴著輕微的刀切聲，顧十八娘手里的半夏塊就變成一片片。

“天呀……”黃內(nèi)侍不由掩嘴輕呼，“郡王，郡王，您瞧這么薄……”

他不由失態(tài)地小聲說道，文郡王抬眼看了他，眉頭微皺，似乎對(duì)他的大呼小叫很是不悅，黃內(nèi)侍不由縮縮頭，看了眼聚精會(huì)神的顧十八娘，嘴角帶著笑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的刀工其實(shí)不算好……”顧十八娘口中低聲說道，似乎是自言自語，最后一刀收起，桌上鋪了一層薄片。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針線，一面歪頭微微想了想，一面飛針走線，很快將這些薄片撂在一起，然后伸手一抖，一朵素白的花便出現(xiàn)在她手里。

“好了……”她審視著自己的成果，面上笑意散開，又搖了搖頭，“嗯，沒有褶皺，還是不像……”

“我看看?！蔽目ね醯穆曇魪膶?duì)面?zhèn)鱽?，同時(shí)一只手伸過來。

他的身子離開靠枕前傾，伸直的手臂微微顫抖。

“郡王。”顧十八娘忙從床上下來，站定在他身前，遞上花，“您快坐好?！?/br>
文郡王接過，拿在手里轉(zhuǎn)著看，由半夏片構(gòu)成的花，片片薄如蟬翼，形若羽毛，隨著轉(zhuǎn)動(dòng)輕然飄動(dòng)。

他看著這朵花，久久沒有出聲。

“郡王見笑了……”顧十八娘低聲說道，一面退開，收拾了床尾。

文郡王忽地說道：“好刀工。”

聽到有人夸自己的刀工，顧十八娘很高興，想起為了這刀工沒少挨劉公的打，到最后也沒讓他老人家滿意，她的神色不由有些悵然。

“我?guī)煾杆谐鰜淼陌胂牟攀钦嬲南s翼半夏……”她喃喃說道：“我還要再練很久才是……”

“你不會(huì)讓他失望的?！蔽目ね跽f道，慢慢地靠回枕上，輕輕緩了口氣。

他的嘴唇干裂，隱隱帶著血絲。

顧十八娘回過神，輕車熟路地取過一旁暖爐上的溫水。

“郡王，再忍忍，會(huì)好的。”她用一根筷子沾著溫水，輕輕點(diǎn)在他的唇上，“很快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喝多少吃多少都沒問題……”

文郡王不由輕笑了下，微微閉上眼，放在身旁的手里依舊捏著那朵半夏片花。

顧海是最后一個(gè)離開文郡王府的，夜色已經(jīng)籠罩下來，他坐在搖晃的馬車內(nèi)，雖然吃了酒，面上卻絲毫不顯春色，反而沉如鍋底。

車子穿過熱鬧的街市，拐進(jìn)幽深的巷子，一個(gè)人影從墻邊陰暗里走了出來。

趕車的阿四便習(xí)慣性地勒住馬，自己跳了下來，退向一邊。

“阿四？”顧海的疑問聲從車內(nèi)傳來。

阿四這才回過神，車?yán)镒氖巧贍敚皇切〗?，他拍下頭又回來。

顧海已經(jīng)掀開車簾，目光落在眼前走近的人身上。

“少爺……”靈元撩衣跪下。

“不敢當(dāng)啊……”顧海緩緩說道：“朱二少爺……”

第182章靜待

靈元單膝跪在地上，并沒有出言自辯。

顧?？粗裆兓?，卻久久不言。

夜風(fēng)吹過，車上的燈搖曳出一片碎影。

“十八娘知道？”顧海忽地問道。

靈元垂頭不語。

“你走吧?！鳖櫤Ｍ铝丝跉?，淡淡說道，放下車簾。

阿四聞言忙牽馬前行。

“少爺，這是一些……”靈元抬頭說道，一面從懷里拿出一本書，舉過頭頂。

顧海的車并沒有停留，也并沒有理會(huì)。

“少爺……”靈元站起身來，抓住車轅，帶著些許急切凄然，“少爺，救救楊大人……”

最后一句話聲音低低，但卻清晰地傳入車內(nèi)顧海的耳內(nèi)。

“你說什么？”他掀開車簾，看著靈元問道。

靈元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手里的書再一次舉過來。

顧?？粗豢蹋K于伸手接過來，就這車燈翻開，只看了一眼，神色頓變。

“這是……”他啪的一聲將書合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看向靈元。

“……我準(zhǔn)備了好久，可是，沒有人肯接……”靈元看著他，眼圈微紅，“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上邊的人知道……”

顧海看著他，胸口劇烈起伏，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問，話到嘴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有什么可說的？沒什么可說的。

“別告訴小姐和靈寶……”靈元垂下視線。

人都的路都是自己走的，除了自己，不應(yīng)該由別人來為自己受累受驚受怕。

顧?？粗⑽㈤]了下眼。

“我走了，少爺……”靈元低聲說道轉(zhuǎn)身。

“慢著?！鳖櫤３雎晢镜馈?/br>
靈元收住腳，轉(zhuǎn)過身。

顧?？粗?，沉重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悵然，緩緩說道：“這些事太危險(xiǎn)，以后……別做了。”

他的語氣低沉，干澀，似乎從自己口中說出來是那樣的無奈。

“少爺……”靈元很是吃驚。

顧海低頭看著自己手里拿著的書，面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

“沒用的……”他搖頭說道：“沒用的……”

“少爺……”靈元看著他，黑暗里眼睛微微閃亮，“少爺也……怕了……”

顧海笑了笑，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嘆了口氣，“你不懂，我原來也不懂……”

靈元帶著幾分不解看向他。

“他說得對(duì)，一人不可以興邦也不可以滅邦，這不是一個(gè)人的事……”顧海輕聲說道，聲音透著滿滿的無奈，“這都是……圣眷啊……”

這句話輕輕飄入靈元的耳內(nèi)，神色頓時(shí)晦暗不明，他的確不是很聰明的人，但那是因?yàn)槿鄙偃饲槭拦实臍v練，如今的他在這不見血的戰(zhàn)場(chǎng)上旁觀，有些事便也透徹明白。

是的，沒錯(cuò)，圣眷，那是天，那是神之子，有神之子天之子的庇護(hù)的人，會(huì)是有罪的人嗎？那是豈不是說天錯(cuò)了神錯(cuò)了？

“你去吧，既然你不是那等人，就找個(gè)機(jī)會(huì)，離開吧?！鳖櫤］p聲說道，聲音里是nongnong的倦怠，他垂下車簾。

“那……那楊大人……”靈元跨上前幾步，聲音里帶著急切與驚慌無助。

“官場(chǎng)上與戰(zhàn)場(chǎng)上不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其實(shí)是錯(cuò)的。”顧海的聲音低低傳來，“我想，會(huì)有別的辦法，但現(xiàn)在我真沒有辦法……靈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