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似乎要穿透他的靈魂。

“康青閩！你到底什么意思？”古凌云大怒站起身來，厲聲說道。

他的徒弟們也都涌了過來，站在師父身后，對康老怒目相向。

而眾多面色驚怒的藥師則齊齊地圍住他們，罵著吵著要解藥地亂成一團(tuán)。

“都給我閉嘴！統(tǒng)統(tǒng)帶回去！”禁軍首領(lǐng)大手一揮。

三天之后，一眾藥師從大牢里放了出來，個個面色萎靡精神惶惶，但站在大牢外，看著熱鬧的街市，大家都重重地吐了出了口氣。

“事情總算是查明了，大家這驚也算是沒白受，洗去嫌疑……”齊老抹了把皺巴巴的臉，沖大家說道，目光著重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古凌云，沖他拱拱手。

古凌云的臉色卻依舊很難看。

“有徒如此，臉面無存！”他重重地說道。

事情查明了，全是董老爺收買兩個負(fù)責(zé)配藥的小廝，在幾塊乳香中動了手腳，雖然沒查出具體是何毒，但按照顧娘子所說的如法炮制，貓狗果然吐血而死。

動了手腳的乳香只針對顧十八娘，競斗時用的一塊，以及煉油時放在她身旁散藥里的那些，而董老爺顯然也是因?yàn)轭櫮镒幼詈笕尤脲佒械娜橄愣旧硗觥?/br>
如果當(dāng)時他不把此乳香放在顧十八娘的木棚，也許還不會是這個結(jié)局，可見害人既是害己啊。

董老爺與劉公以及顧娘子的宿怨藥師們也都知道了。

“沒想到他竟然如是心胸狹窄惡毒！”眾藥師紛紛搖頭，深感其辱。

看古凌云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同情還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

雖然他這個做師父并沒有參與，但有徒如此，師門受辱，想他古凌云幾年內(nèi)在藥界翻不了身了。

“小柳爺……”齊老又看向站在人后的柳款。

短短三天，他如同瞬間蒼老十年，須發(fā)竟然點(diǎn)綴斑白。

“只要日后不熬煉膏方……”康老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

顧十八娘已經(jīng)托王一章告訴他們，此毒以熱麻油為引，只要避開熱麻油便無害。

技缺一角難補(bǔ)全！柳款抬頭大笑幾聲，眼中隱隱有淚閃爍，賊人已死，他滿腔恨意卻無從化解。

“大藥會，柳某今生絕不再踏足！”他慢慢吐出幾個字，目光掃過眾人，“同行相忌，人心莫測，爭不如不見！”

眾人聞言，面色皆是一片凄然，看著柳款拂袖而去。

自此后柳款棄膏丸藥技，潛心炮制生熟藥，自成一派名聲赫赫也算是禍中得福不提。

眾人再無心攀談，紛紛散去，這次大藥會真是驚心動魄，大家忙著趕快回去好好修養(yǎng)一下忽上忽下的心神。

“怪不得劉公他老人家從不參加聚會，避世而居……”一個老藥師嘆氣說道。

“我還記得有一次舉辦大藥會，一眾十幾人堵住劉公要他前來，他老人家答應(yīng)得好好的，結(jié)果當(dāng)天人還是沒來，還送了一張金紙大字……”另一個藥師捻須說道，目光看向高遠(yuǎn)的天空，追憶那陳年舊事，“你們，還記得上面寫的什么嗎？”

“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我欲cao此業(yè)，何須功名身……”康老緩緩說道。

看來這只怕是最后一次大藥會了……眾人心內(nèi)五味雜陳。

“此敗類畢竟是異數(shù)，諸位總不能因噎廢食，這世間善惡并存原本就是無可避免的，難不成就因?yàn)槎瓨s山一個人，我所有藥師便都是嫉妒賢能的小人？”古凌云沉聲說道。

這話也對，眾人默然一刻，情緒終于好轉(zhuǎn)，約定日后再見，便拱手告別。

夜色朦朦時，七八輛馬車緩緩?fù)Ｔ谝患倚】蜅Ｍ狻?/br>
屏退伺候過洗漱的小廝，打發(fā)徒弟們?nèi)コ燥垼帕柙迫嗔巳嗉缭谝巫由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這一次真是損失不小……”他低聲喃喃，對著桌子上啪啪燃燒帶起青煙的燭火微微失神，“也不知道那丫頭到底傷的多重……”

顧十八娘似乎突然消失了，任誰也打聽不出來半點(diǎn)消息，對于古凌云來說，沒有消息就意味著壞消息，這丫頭應(yīng)該是沒死。

損失了一個董老爺并兩個溶藥的高手，還有兩塊乳香……乳香當(dāng)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乳香里加了的毒藥，當(dāng)年機(jī)緣巧合從異域而得，此次失了，便再不可求。

“這該死的丫頭，等有機(jī)會要你死得很難看……”古凌云神情猙獰，輕聲喃喃的話格外的陰寒。

“只怕你沒有這個機(jī)會了……”一個輕輕的微微沙啞的聲音陡然在門外響起。

第161章共死

古凌云大驚，猛地繃緊身子，扭頭循聲看去。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人影從陰暗里邁了進(jìn)來，燭火照出一個佝僂的身形，他抬起頭，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你！你……”

歲月以及毒痛完全將這張臉變成另外一張臉，但古凌云還是第一時間就認(rèn)出了，他神情恐怖，如見鬼魅。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劉公慢慢說道，伸手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我真沒想到原來是你……”他看著古凌云，枯老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情緒。

古凌云神色變化，胸口劇烈起伏。

室內(nèi)一時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中，只有燭花輕爆聲。

古凌云慢慢的冷靜下來，他看著眼前的老人，面容枯皺，雙眼渾濁，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腐朽的死亡氣息。

“就是現(xiàn)在沒死，離死也不遠(yuǎn)了……”他冷冷一笑說道，神情恢復(fù)從容，慢慢地靠在椅背上。

劉公只是一笑，沒有說話，他枯皺的手輕輕地敲在桌子上。

“夏炎是你什么人？”他忽地問道。

當(dāng)這個名字滑過嘴邊，平淡的聲音帶著顫抖，曾經(jīng)被壓在內(nèi)心深處的痛翻騰而上。

那個因病被棄在路邊等死的少年，他隨手一救，不過因著醫(yī)者父母心，但沒想到意外之喜，這少年竟是學(xué)藥的奇才，一生無兒無女的他將少年當(dāng)親生兒對待，養(yǎng)教護(hù)，只待將衣缽相傳，沒想到五年的養(yǎng)恩換來的是背后一刀。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種痛，痛入骨髓。

古凌云哈哈大笑，帶著嘲諷看著劉公。

“如果不是你殺了他，他會叫我一聲岳父大人?！彼馕渡铋L說道：“老家伙，少年多情，與美人相遇一眼，就抵了你教養(yǎng)五年，要怪就怪你沒生個好女兒吧?！?/br>
“原來如此。”劉公微微閉眼，喃喃說道。

古凌云冷哼一聲，“誰讓你遲遲不將劉公炮制十七法的書給他，如果你給了他，也不至于逼急了他，你都病成那樣了，還不肯將書給他，”他情緒激動地說道，攥緊了椅子扶手，“要不然他也不會自己去找，被你這老不死的發(fā)現(xiàn)……你這老不死的可真狠啊，說下手就要了他的命！”

劉公哈哈笑了，笑得格外凄涼。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