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念得很輕松，很快就剩了沒多少。

“等一等……”老者突然伸手?jǐn)[了擺，眼睛依舊閉著，“你方才念的是誰？”

管事正在念喪禮時親朋好友上的禮金，家里的這些人際關(guān)系老者自然很熟悉，所以但凡有個陌生的名字從耳邊滑過就格外引人注意。

“……封銀兩千零一兩，素布三匹……”管事的忙翻回單子去看。

“我是說誰上的禮?！崩险弑犻_眼，瞪了一眼管事的。

“是，”管事忙說道，忙拿起一份帖子，打開看了看道：“五老爺，這是一份單獨的禮單……”

有些親近的朋友送的禮厚重些，會采取不上禮單而直接送帖子的形式，這個對于老者來說，不稀罕。

“念?！崩险咦碜訁s沒有再閉上眼，說道。

“是?！惫苁麓鸬?，拿起那份單獨的禮單，“……封銀兩千零一兩，素布三匹，食盒五擔(dān)……”

老者微微點頭，對于白事來說，這禮的確不薄。

“……宿安保和堂王一章敬挽……”管事念道。

“宿安？”老者愣了下，“等等……是誰送的？”

管事忙又看了眼，確認(rèn)自己沒念錯，“宿安，保和堂，王一章……”

“保和堂？”老者轉(zhuǎn)頭看向婦人。

“是藥行，京城的老字號，咱們建康也有分號，曾是太醫(yī)院藥庫專供?！眿D人依舊手拄著頭，看著窗外淡淡道。

“哦……”老者面上疑惑更濃，顧家的生意多是木材糧食香料，跟著藥行大夫什么的，可從來沒交集……聽婦人的提醒，他對這個保和堂倒有些印象，不過也只是印象而已，對于王一章這個人，可是見都沒見過。

“保忠，”老者看著管事的，一臉疑惑，“你確定咱們家沒有開過藥行？”

管事的笑了，又忙忍著，說實話他看了這禮單也是一頭霧水。

“沒有，五老爺?！彼氐馈?/br>
這就怪事了，老者伸手接過禮單，莫非是送錯了？

再不然就是有所求，顧家自然有為官從政的人，莫非需要什么幫忙了？不過按照三嫂說的，人家還曾是太醫(yī)院藥方專供，想來家里的關(guān)系一定不小……

老者揉著眉頭思索，卻是想不出一個頭緒。

“是不是別的姓顧的藥行人家正好跟老太爺是一日，保忠你可聽說有誰……”他嘴里說道，視線落在禮單最后，聲音戛然而止。

宿安保和堂王一章敬挽，望顧十八小娘子節(jié)哀。

“哈?！彼哪樕仙裆兓茫谥杏止藘陕?，轉(zhuǎn)手將禮單遞給那婦人，“哈……三嫂，你快瞧瞧……”

婦人這才收回目光，伸出修長的手指接過，掃了一眼，清冷的面上浮現(xiàn)一絲驚異。

“有意思，有意思……”老者連連道，面上說不上是驚異還是驚喜。

婦人微微頷首，嘴角的笑意散開，沉悶的日子已經(jīng)過了好久了啊。

“看來咱們家這位生長在外的小娘子，有些不一般呢……”老者摸著皺巴巴的下頜，嘿嘿笑道。

婦人點點頭，微微一笑，“看來這次咱們大侄子有些話說得太早了……”

雖然對于這其中到底什么關(guān)系他們一點也不了解，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讓這么大一個藥行的掌柜的送來喪儀，事情一定不簡單。

“保忠啊，這些我和三嫂都看過了，沒問題，收起來吧，族長很忙就不用去打擾他了?！崩险吆龅夭[起眼道，臉上笑得如盛開的菊花。

婦人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投向門外，“有好戲瞧了……”

三天之后，傳來消息說曹氏一家果真找人修繕了位于西街口的宅子，并且搬了進(jìn)去。

這個消息很快就被人掀過去了，并沒有引來多少探究的目光。

顧十八娘一家的日子又如同在仙人縣一般，如果不是走在顧家街的路上偶爾有人多看她們兩眼，以及大伯父一家見了她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一日族長大廳里的事顧十八娘都覺得也許沒有發(fā)生。

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二十三歲的顧十八娘夢到十三歲的顧十八娘，或者十三歲的顧十八娘夢到了二十三歲的……

半夜她依舊會突然驚醒，醒了抓過鏡子，看鏡子里到底是哪一張臉，每一次看到十三歲的稚嫩面容，她都會淚流滿面……

好幸運，一切都還來得及……

第70章重來

老族長三七過后，天氣更陰寒了幾分，清晨的薄霧遲遲不散去。

“哥哥走好?！鳖櫴四镌趶N房探出頭擺手。

顧海將油紙包好的書夾好，沖meimei一笑，再一次理了理漿洗得干干凈凈的舊藍(lán)薄袍說聲我上學(xué)去了，走出家門。

今天是上學(xué)的第一天，看著少年身上朝氣滿滿，顧十八娘忍不住一絲激動，那一世的這個時候，哥哥早已經(jīng)不上學(xué)了，在族里無所事事地混著，一派頹廢之氣。

如今的自己面前的哥哥，是顧十八娘記憶里從來沒見過的，莫非自己重生了，哥哥也重生了……

顧十八娘想著，臉上浮現(xiàn)笑，站在門口踮著腳看，顧海的身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從另一邊馳來，伴著少年的責(zé)罵。

“快點快點，害小爺遲到被那老學(xué)究打了，看小爺我怎么收拾你！”顧瀧罵著，掀起車簾，踢了車夫一腳。

他一手往嘴里塞糕點，一手打了下身旁整理書袋的顧漁。

“……都裝好了沒？那些字都寫好了沒？要是出了岔子，看我回來怎么收拾你……”他含糊不清地說道，咽下了糕點。

“都好了?！鳖櫇O面上依舊溫和地笑，絲毫沒有在意烏黑的發(fā)髻被打得飄散幾綹發(fā)絲。

一手及時地送上小茶壺。

顧瀧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接過茶壺喝起來。

“少爺……”顧漁低聲道：“我說的事你可記得了……今日可是那顧海上學(xué)第一日……”

“哦，對哦，”顧瀧來了興致，“你說那傻木頭會遲到不？哈?！彼坪跸肫鹗裁锤吲d的事，“我記得以前他在這里借讀，第一天就睡過頭，被先生直接罵了出去，你沒見那小子的樣哈哈哈……”

顧漁的笑意依舊，薄薄的嘴角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線條。

“要是那樣就更好了……”他語氣淡淡地說道，嘴里說著話，一手將一條絲帕遞給顧瀧，看著自己這位哥哥胡亂地抹了下嘴，“……這樣你再給那幾人說這事時，他們就更能聽進(jìn)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顧瀧擺著手，此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顧十八娘的身前，正看到那小姑娘被門掩住的小身影，“哎，瞧……”

顧瀧推了把顧漁，將端坐如山的少年推得歪歪地晃動。

“那就是我的房子！哼，娘說了，等著給我娶媳婦用，竟然被他們給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