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中，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這樣活。

她想看看不退不讓又是怎樣的下場。

顧十八娘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濃，周掌柜，我就要讓你看看，你踩我這一腳可不是隨便踩了就算了！

聽著周掌柜的邀請，她搖了搖頭，笑話，她又不是傻子。

“有什么話不能當(dāng)著人說？”豆花在外喊道。

“對呀對呀。”圍觀的人唯恐天下不亂起哄道。

周掌柜暗自咬了下牙，只得一手拿出錢，“這是藥錢……”

“這是十文錢？”顧十八娘淺笑道，看著他手里的錢。

周掌柜點點頭，“啊對，小娘子，還是八斤多，這價錢……”

“周掌柜，莫非小泉哥還沒給你說？”顧十八娘笑問道。

“說？說什么？”周掌柜愣了愣。

看著顧十八娘的淺淺的笑臉，周掌柜腦子轟的一聲。

他想起來，好像小泉哥方才跑進(jìn)來給他說……這顧家小娘子要議價。

顧十八娘看著周掌柜，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雖然她的眼里已經(jīng)蒙上一層霧色。

周掌柜咳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幾分驚訝。

“小泉哥？”他說了句，隨后寬厚一笑，“我剛進(jìn)門，還沒見他，顧小娘子有話請說?！?/br>
顧十八娘嗯了聲，看著他一笑，也不客氣道：“那掌柜的可看了我的藥？”

“這個嘛……”周掌柜捻著胡須，心里有些為難，到底該說看了還是沒看？

要說沒看，這姑娘會不會漫天要價？

“方才小泉哥拿進(jìn)去了……掌柜的沒見到小泉哥吧？”顧十八娘提醒他一句。

周掌柜嘴角抽了抽，看著眼前的姑娘。

這顧家的小娘子據(jù)說身子怯弱，十三歲的年紀(jì)乍一看不過才十一二，站在哪里，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不過，到底是讀書人家出身，神情端莊，舉手投足說笑之間自帶著一股nongnong的書卷氣，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端莊有禮，這是他的麗娘怎么學(xué)也學(xué)不來的。

這樣人家的孩子，該不會有那么多心眼。

周掌柜思付間已經(jīng)哈哈一笑，同時皺了皺眉頭，帶著幾分不悅，“這小泉哥，一時不見就?；?，又哪里扯皮去了，回頭再收拾他！”

卻并沒有直接答復(fù)自己見還是沒見藥材。

說著看向顧十八娘，“小娘子有話盡管說?！?/br>
顧十八娘笑了笑，“是這樣，我這次的藥，都是凈制過的遠(yuǎn)志筒，并且……”她抿了抿嘴唇，看著周掌柜，“并且這次不是八斤，是十斤?！?/br>
周掌柜手一哆嗦，揪下一根胡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她……她說什么？十斤？都是？

“遠(yuǎn)志筒多少錢？”顧十八娘突然問道。

周掌柜發(fā)愣間順口答道：“二十文?！?/br>
話一出口他就差點咬掉舌頭，忙補充道：“這是大宗進(jìn)貨的價……顧小娘子……你這些是散貨……”

“嗯，我知道?！鳖櫴四稂c點頭，說道：“那就按掌柜的說的，我的按散貨價，掌柜的，你說多少？”

眼前小姑娘臉上的笑依舊怯怯的，帶著幾分羞澀，但周掌柜看在眼里，卻覺得如芒在背。

“十八娘……”他忍不住開口道：“你的藥材都是遠(yuǎn)志筒？你沒記錯吧？”

“當(dāng)然都是遠(yuǎn)志筒，我親自做的……”顧十八娘咬了咬下唇，臉色凝重起來，“還是讓小泉哥拿過來，掌柜的你再親自看看。”

拿什么啊，早被拿走了……周掌柜暗自咬牙，面上擠出幾分笑，一擺手道：“看什么，我還信不過十八娘你，這話就見外了不是?！?/br>
顧十八娘一笑，“那掌柜的說價吧?！?/br>
周掌柜不自覺地又伸手捻胡須，糾結(jié)了半天，才慢慢說道：“這個……最近遠(yuǎn)志的用量不大……不過十八娘你的貨品好……就……十文錢吧?！?/br>
“十文錢？”顧十八娘重復(fù)一遍，面上有些失望，遲疑一下，為難地開口道：“按理說跟周掌柜不是外人……不過，我家的日子最近……掌柜的，十八娘冒昧了，想要去別家問問。”

她說完就低下了頭，很是為自己的拒絕而羞愧。

這是要不賣？周掌柜心里苦笑一聲，今天你不賣也得賣。

“這樣吧，街坊鄰居的，”他嘆了口氣，同情地說道：“折中一下，我十五文收了?！?/br>
“十五文一筐？”顧十八娘抬起頭，眨著眼問道。

“是一斤啊?！敝苷乒衩πΦ?，只怕她又要拒絕，話一出口，見面前小姑娘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古怪的笑。

糟了！周掌柜抬手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一斤？”顧十八娘看著周掌柜，面上由驚訝到驚愕到委屈到了然，“原來是遠(yuǎn)志是論斤賣的啊……”

這聲音里就滿含嘲諷了。

“顧小娘子……”周掌柜怔怔了一刻，目光漸漸凌厲起來，他正容道：“你今日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顧十八娘面容沉寂下來，她微微一抬頭，就直直地看著周掌柜，“這藥我不賣了?！?/br>
第17章不欺

周掌柜一時間有點傻眼。

怎么說了這么多，還是繞回他最不能要的結(jié)果了？

眼前的小姑娘還是那樣怯弱地站著，但看在周掌柜眼里卻有點不一樣了。

方才的對話瞬時又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這一下，周掌柜恍然明白了，莫非自己一開始就一個圈套套住了？

這顧十八娘第一次說不賣藥，就開始試探自己了，繼而兩次提起小泉哥，逼著自己說沒看到藥，緊接著她又拋出第二次試探，說自己的藥全是遠(yuǎn)志筒，自己再一次認(rèn)了，只怕這時候這小娘子就終于肯定了，她的藥是賣出去了，所以她就敢說什么就是什么么，想什么要什么……

真是真是……這是什么世道，怎么一個讀書人家的小姑娘也如此狡詐！真是太過分了！

“顧小娘子，先前下人不敬的事，老夫已經(jīng)賠了不是，也說了是個誤會，”周掌柜忍住心里的火氣，瞇著眼沉聲說道：“俗話說做人做事不能太絕，凡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見不是？”

瞧著這里面氣氛不對，圍觀的人低聲交談起來，不太明白怎么方才還好好的，怎么一句話兩個人好像都惱了。

“周掌柜，這話說的我就不懂了?！鳖櫴四餃\淺一笑，“你買我賣，各自情愿，俗話說買賣不成情義在，你我不過是價錢談不來，難不成就要為此傷了和氣不成？怎么？周掌柜的意思是我若今日不按你的價錢將草藥賣與你，咱們就成了仇人不成？”

說著她苦笑一下，“如是這樣，我賣與你就是了?！?/br>
此話一出，圍在門口的人就嘩然一片。

周掌柜一口氣憋在喉嚨，咽不下也吐不出，看著顧十八娘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被她套出了遠(yuǎn)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