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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淡淡,也不喜歡說教。如果是她二姊夫在這里的話,二姊夫會跟聞蟬說很多話,教她很多有用的東西。但是李懷安不會。他什么都不說,什么都埋心底。聞蟬只見過他對表哥露出好氣好笑的表情,對姑姑和表妹態(tài)度溫和……很多時候,姑父平靜得根本不引人注意,只有每每到需要他決斷什么的時候,眾人才將他推出來。聞蟬心中酸楚,想:姑父心里很難受,很苦吧?他的世界,是誰都不理解、誰都走不進的世界……這么多年,姑父一直都一個人。那晚之后,聞蓉醒過來,開始查李二郎的身世問題。她再不相信任何人,任何言辭,她要親自去查這樁事。她的精神狀態(tài)看著仍然讓人擔(dān)心,給她診治的大夫們,面對李郡守時,不是嘆氣便是搖頭。聞蓉向李郡守質(zhì)問,向李郡守摔東西,大吼大叫。李郡守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表現(xiàn)出來。妻子病情變得嚴(yán)重,大夫委婉勸他,李懷安沒表現(xiàn)出什么悲痛的樣子來。當(dāng)妻子沖他怒喊問他為什么要欺騙時,他冷靜地放開了一切,任聞蓉查探。聞蓉要查什么就查什么,要看什么卷宗就看什么卷宗。李懷安辛苦隱瞞了很多年的秘密,當(dāng)再瞞不住時,他也沒有掙扎,順勢選擇了放手。他手里有很多資料,很多證據(jù),李江的死他全程都有宗卷記錄在冊。聞蓉不信任他,非要自己去查,李懷安也隨意了。以前瞞得那么辛苦,現(xiàn)在查起來,因為本來就查過一遍,顯得輕松十分。聞蓉順藤摸瓜,很快知道了當(dāng)年的真相。她知道了李江為阿南所殺,也知道了李信為阿南頂罪。她托著疲憊的身體,出了門,前往當(dāng)年那場打斗發(fā)生的巷子里。她不要李懷安跟隨,也不再信李家的任何人。而聞蟬不放心,受李伊寧所托,跟隨姑姑出來。幸而姑姑還是很放心她,知道她一個翁主,一個外人,李家的真相必然瞞著她。冬日初雪的時候,聞蓉與聞蟬站在幽靜的巷子深處。李懷安提了燈,開了舊宗祠的門,蹲下身,與李信對望。他說,“兩個選擇。阿信,選哪個?”第111章001空街甬道,聞氏姑侄二人站在巷口,怔怔相望。巷外停著馬車,巷中人士已經(jīng)驅(qū)盡。衛(wèi)士封鎖了這道巷,有吏員拿著宗卷站在一側(cè),盡職盡責(zé)地翻閱竹簡,并向兩名女郎解說當(dāng)時的情況——“李江私下與官寺往來,出賣李信、阿南等一伙混混。李江與阿南發(fā)生口角,便在此地,兩人動了手?!?/br>“女君看這里,”吏員蹲在墻角,指著土夯上顏色深的一道說,“這是當(dāng)日李江留下的血跡。據(jù)我們所查,他被阿南所殺……”“當(dāng)時在李江身上搜到致幻藥物,李江與人打斗中,也中了毒?!?/br>“腰腹被匕首刺中,傷口約三寸長,兩寸……”“李信與其他混混前來接應(yīng)阿南,在此大戰(zhàn)。李信與官寺為敵,被俘入獄。李信……”“別說了,”聞蓉輕聲,她的聲音太弱,除了扶著她的侄女聞蟬,匯報的吏員并沒有聽到。匯報聲還在沒有感情地繼續(xù),聞蓉卻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她吼道,“別說了!”女君帶著哭腔的吼聲,將眾人鎮(zhèn)住。眾人面面相覷,看翁主向他們擺了擺手,于是欠欠身后,皆閉口不語了。聞蓉跌倒在地,她跪在土墻邊,手指顫顫地伸出,撫摸凹凸不平的墻面上顏色濃深的痕跡。她深深地凝望著,好似看到了當(dāng)日的一幕,看到當(dāng)日混戰(zhàn),看少年無望地摔倒在地。那時天還沒有亮,她的二郎連最后的日出也沒有看到。她渾渾噩噩地待在府上不知道做什么,而冷冷清清的無人問津的深巷中,少年卻只能不甘地死去。他臨死前,是否怨過她這個母親?是否想念過她?他最后一刻時,想的是什么?人常說臨死前,一生都會被走馬燈般走過。蟠螭燈星火耀耀,在李江短暫的一生中,可曾照耀出李家古宅來?可曾想起過他幼年時的片刻溫情?他命途多舛,一直不如別人。他在死前,是否想過認(rèn)回李家呢?如果他們母子見面,李江能不能認(rèn)得出她?那些想來都如隔世般……確切說,也實在是隔世了。草席一卷,枯墳一座,她家郎君,在這里靜悄悄地死去……無人在意,無人關(guān)懷。聞蓉落了淚,她扶著墻的手指發(fā)抖。她喃喃自語,“我兒……我兒……”她已有些癡了,聲音凄涼而悲愴。當(dāng)她俯跪在地,貼墻而坐時,當(dāng)她露出悲涼的神情——她不再是李家大夫人,她只是一個丟失了孩子、多年尋找無望的母親。她的一生草草,她家郎君也半生草草了事。而她就是回顧他那短暫的一生,她連他的相貌都不知道。人生如漫長一線的河中燈盞,順?biāo)蛳嘛h,飄遠(yuǎn)了,便再見不到了。月下流川,火照三途,往事再不可追起。“我兒……我兒——!”聲聲泣血,杜鵑力竭。冬日初雪落下,紛紛然,世界清白。一個母親的可憐呼喚聲,讓周圍一眾公事公辦的吏員們動容。有的人眼眶跟著紅了,有的人嘆口氣,感慨世道之無常??v是尊貴至此,失去自己的孩子,聞蓉渾渾噩噩十年來,人不人瘋不瘋……她趴在地上大哭,雪落在她身上,萬物被雪所蓋,聞蓉的哭聲已經(jīng)沙啞無比。聞蟬也紅了眼睛,跟著落了淚。她對曾有一面之緣的表哥并無感覺,并且即使那位真正的表哥找回來,聞蟬也確信自己八成和他不會有什么糾葛。不是每個出身混混的人,都能吸引聞蟬。不是每個少年郎君,都擁有李信一樣翻手為云覆手雨的手段。她其實已經(jīng)忘記了李江……李江面容俊俏,還在她落難時幫過她從李信手里逃脫。她為表感激,還送了玉鐲給他……聞蟬再沒有見過那玉鐲,恐怕李江根本沒有機會用到。她都忘記了李江。畢竟面容秀氣的郎君,聞蟬身邊到處都是……還是李信告訴她的,讓她想起了當(dāng)日之事。她昔日曾見過真正的表哥,曾對他感覺很親切。但也就那樣了……聞蟬始終對李江站在旁觀的角度去看,然聞蓉作為親生母親,已經(jīng)哭得喘不過氣了。天下母親,在這樣的時刻,都是最為悲傷的。聞蟬蹲下身,抱住全身發(fā)抖的姑姑。她仰起臉,雪花落在她干凈清朗的眸中。她的眼睛里,倒映著細(xì)細(xì)碎碎的雪花。雪粒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