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

做混混做山賊做反賊，都沒意思，都讓人心里不得勁。如果巴上這些世家子弟，就好啦。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長大，難道不需要些混跡于市井的人幫他們做事嗎？自己等人正是這樣的合適人選啊。

眾人討論出了結(jié)果，聽到巡邏的敲鑼聲。鑼聲越來越近，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在合謀做惡，幾人各自弓著身爬回床帳去睡。不一會兒，帳中就想著翻天的呼嚕聲。然羅木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睡不著。

他想著魏老五的話，心中澀澀然。

阿江死了，阿南不見了。留在會稽的兄弟們也全都消失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被李家郎君給控制了，因為雙方一對詞，他們就都會明白李江是如何死的，李信又在其中充當了什么角色。李家郎君們早從雙方的說辭中，拼湊出了完整的真相。但是知道也沒什么用，李信的地位他們依然無法撼動——只要長輩們認他，再多的證據(jù)也是枉然。李家郎君們就想李信干脆死了好了，他們也不想讓羅木等人知道太多事，只要羅木肯做事就行了。

現(xiàn)在，長長深夜一夜一夜地晃過去，羅木整宿整宿地?zé)o法入睡。他只以為所有人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唯獨好好活著在會稽郡中呼風(fēng)喚雨的那個人，只有李信。

從結(jié)果推導(dǎo)原因，難道不能證明李信的狼子野心么？

李信是殺了他們同伴的人！

大家那么多年的交情，一旦李信的前程被影響到，李信就會痛下殺手。阿江死了，阿南失蹤了……說不得下一個死的，就是他了。如果他都不為阿江報仇，這世上還有人記得阿江嗎？

羅木睡不著，在鑼聲遠了后，又重新從帳中爬了出來，站在寒風(fēng)中喘著粗氣。

他握緊拳頭，又茫然無比地在軍營中轉(zhuǎn)悠。漫無目的地邊走，邊混沌地想著很多事。他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校場那些將士們住的帳篷方向。燈火都熄了，只有一屋火光照著。羅木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站在帳門外守著的，正好是昔日跟著陳朗的同伴。幾人對他笑，又指指里頭，示意他不要打擾。

李信在里頭。

這么晚了，燈火還亮著……

羅木澀聲，“阿信每晚都熬到這么晚？”

幾人唏噓：“是啊，阿信每天睡得不到兩個時辰，有時候才睡一個時辰。他天天焦慮，眼睛都熬得通紅……但是一到外頭，他就不讓人看出來。原以為阿信成了李二郎，兄弟們能跟著享福了。誰知道阿信這么不容易呢?！?/br>
“這些世家子弟嘛，哪是那么好認回去的。阿信要是沒本事，要是不做出成績，那些眼睛長在天上的世族長老，會放心阿信來帶軍？”

羅木說：“平時見阿信，他神采飛揚，站在那里跟幾位將軍們吵，還把人氣得無話可說。沒想到他背地里這么辛苦?！?/br>
大家嘿嘿笑：“當然辛苦了。阿木，誰天生是天才呢？阿信小時候領(lǐng)著咱們玩，現(xiàn)在領(lǐng)著李家郎君們玩，他要做老大，他要讓人聽他的，難道光憑打架厲害就行了？那皇帝老子咋不是武功宗師呢？”

幾人只是閑閑聊了兩句，也不敢大聲說話。他們跟著陳朗遠遠投奔李信，一開始還想著借李信的名在這里作威作福。這么久下來，也看出來李信的辛苦。少年郎君整夜整夜地苦熬，以前總說自己不識字，現(xiàn)在帳中擺了一車一車的書簡，不停地看。大家私下里討論，阿信的學(xué)識早就一日千里了。

大伙兒都憐惜這個才十七歲就把自己熬成這個樣的少年郎君，也真心重新被李信的個人魅力所折服。他們真心實意地重新認回李信這個老大，怕老大被他們的閑話打擾，說話聲音都很小。下隊人前來換崗后，他們便拉著羅木說要喝杯酒，被羅木拒絕。

羅木回到自己的帳中，爬上榻閉上眼。

他看到了阿信的辛苦，也回憶起了阿信曾經(jīng)如何對他……然他依然想殺了阿信。

他終于清楚明晰地意識到，他也許并不是真的想為李江報仇。李江那小子小聰明太多，昔日就和他玩不到一起去。他那時候，整天是跟阿信混著玩的。他不是真的想為李江報仇，他只是為自己不甘心而已。

只要李信死了，就能取信于李家，他就能一飛沖天了。

他是為了他自己，并非他以為的大義。

少年在夜中抱緊身子發(fā)抖，意識到自己的卑鄙，可那又如何呢？他在夜中痛苦地流淚，白天訓(xùn)兵時，看到李信，仍然不減想殺他的心。

羅木等幾人，卻一直沒尋到李信落單的機會，一直沒找到殺掉李信的合適時機。

戰(zhàn)端被挑起，戰(zhàn)火燎原，他們很快投入水戰(zhàn)中根本沒心思再想著怎么除掉李信。因為雙方都把所有火力集中在這里，?？芨侵酪坏├诐晒ハ?，他們的門路大開，以后可占的資源更多。朝廷那邊只盯著北方的蠻族看，根本沒心思管他們這些水上賊寇。雷澤官員的心思和?？懿畈欢?，他們這邊失守了，成為?？艿碾A下囚，朝廷恐怕也就是名義上斥責(zé)海寇一番，根本不會派兵。

因為皇帝不把他們當回事，他們雷澤又沒有大的世族，又沒有跟長安的大人物交好。即使給長安送禮求救，求救來的結(jié)果，朝廷也只是派會稽協(xié)助他們而已。雷澤官員們簡直絕望，然他們沒想到會稽真的出兵來助了。會稽忙完反賊那些戰(zhàn)事后，戰(zhàn)場就轉(zhuǎn)移到了雷澤——李二郎手中的雜兵，很快就前來雷澤，幫他們打這場仗。

雷澤的官員們一開始并沒有想清楚，畢竟現(xiàn)在各國各郡都是只管自己，不會管別人。然時間久了他們才看明白，李信是在借這幫?？?，來訓(xùn)他自己手里的兵。他在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借用戰(zhàn)爭，用最快的速度，提高自己手中兵馬的實力。這些兵可以算是李二郎的私兵，以后李信去哪里，他們都能跟著走。

而救他們，恐怕只是順便的。

不過李信應(yīng)該也是想守住雷澤的。雷澤一旦陷落，?？軅冃拚麕啄?，目光就會開始放到物產(chǎn)豐富、靠近江海的會稽郡。守住雷澤，會稽就一直有緩氣的機會。

這場戰(zhàn)爭，從夏天一直到秋天。戰(zhàn)火熏天，燎燎成原。

雷澤的官員們撐著一口氣，在李二郎的相助下，輸了幾次，贏了更多次。每天和李二郎吵，每天不停地吼來罵去。雙方對戰(zhàn)爭的估計不一樣，李二郎在戰(zhàn)事拉鋸戰(zhàn)的時候想保留實力，在大戰(zhàn)真正爆發(fā)后想狠狠攻入敵人腹部。而恰恰幾乎每一次，年老將軍們和他的想法都不一樣。

在大家眼中，李二郎冒失沖動，光憑著一股熱血就胡來蠻干，遲早會摔一個大跟頭。大家天天搖著頭念李信，等著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