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里養(yǎng)傷，雖不知外頭世事，但不管朝中有何變化，他都不會意外。他的婚事是一招暗棋，掣肘鎮(zhèn)國公與次輔；至于長都侯被拔權(quán)，肯定是皇上準(zhǔn)備大肆肅清，替他心底的皇儲鋪路。

秦世淵疲憊地嘆了口氣。「這事你不知曉，去年秋狩時，你二哥出了事，受了重傷，養(yǎng)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而這事朕差了暗衛(wèi)細(xì)查，查到今年才有些眉目，可這實(shí)情真是教人心寒。」

秦文略替他斟了杯茶，隨即起身，掀袍單膝跪下?！竷撼疾恍?，未能替皇上分憂解勞，反倒亂上添亂，還請皇上恕罪。」

「說那什么話，快起來！」秦世淵一把將他扯起?！改闶窃谕庹鲬?zhàn)，立下戰(zhàn)功而歸，哪里添亂了？教朕心痛的是暗衛(wèi)查到最后，發(fā)現(xiàn)竟與你四哥有關(guān)，秋狩時使暗箭的竟是昆州衛(wèi)所的兵馬，有本事差遣其他衛(wèi)所兵馬的，除了五軍都督還有誰？朝長都侯一查，才發(fā)現(xiàn)他竟暗暗調(diào)動地方衛(wèi)所兵馬，圖謀不軌?！?/br>
秦文略心里暗暗笑著，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痕跡?！富噬险J(rèn)為除了長都侯，四哥也脫不了關(guān)系？」

后宮里，身分最尊貴的莫過于皇后與嬣貴妃，而二王爺是皇后所出，四王爺是嬣貴妃所出，兩方人馬互相較量，私下暗斗早已積怨甚久。秦文略笑了笑，心想去年秋狩的事拖到今年才發(fā)作，算來皇上也極具耐性，教皇上等到機(jī)會了，又或者該說皇上是一直制造機(jī)會逼他們造反。

「你四哥與二哥向來不對盤，可朕怎么也想不到你四哥竟會痛下毒手，暗殺親兄，如此手足相殘教朕心痛難遏。」

「皇上，四哥雖是囂狂不羈，但也不至于造反，就怕是旁人唆使或受人栽贓，這事可要送往大理寺嚴(yán)審才好。」

「大理寺里滿是皇親國戚，事關(guān)皇族還能怎么審，朕已經(jīng)把這事交給都察院，寧枉勿縱?！?/br>
秦文略把玩著青瓷茶杯，抬眼噙笑道：「皇上所言甚是，治軍之要，尤在賞罰分明，若賞不知感，罰不知畏，軍必大亂，若要力挽頹風(fēng)，與其失之寬，不如失之嚴(yán)，法立則知恩，威立而知感，如此雷厲風(fēng)行，自能匡正時弊?！?/br>
「正是！」秦世淵擊掌笑著?！鸽迬讉€皇子里就數(shù)你最像朕，朕心里有幾分心思，總是逃不過你的眼，你可知道朕是殷殷期盼你快快入宮，接掌要職，替朕分憂解勞?！?/br>
這話一出口，外頭的人莫不為秦文略欣喜，仿佛皇上對他諸多倚仗，甚至有意將他立為儲君，可不知道為什么，談瑞秋怎么聽就覺得怪，總覺得這一出「父子情深」，比談府里的「兄友弟恭」還要虛偽。

「有王妃在，兒臣必會養(yǎng)好身子，替皇上分憂解勞?！?/br>
「你老將王妃掛在嘴邊，可見這媳婦你挺中意的，這下子你可不埋怨朕替你指了門好親事了吧？」秦世淵笑出幾分深意。

秦文略笑了笑，裝出了幾分靦腆，不打算回應(yīng)，便聽秦世淵又道：「不過這談府能出這閨女，倒也算是出瘀泥而不染了。」

此話一出，秦文略微抬眼，而站在花罩后頭的談瑞秋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皇上的意思是——」秦文略試探性地問。

「談庸治家不寧，被他的上司給彈劾了且舉證歷歷，朕看在七王妃的分上，要他在家里閉門思過?！?/br>
治家不寧？談瑞秋眉頭都快打結(jié)了。一句治家不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偏偏談老，爺是個言官，首重清譽(yù)，而治家不寧里頭可以含括的事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就不知道這回被逮著的是哪一樁。

「王妃也不必?fù)?dān)憂，待他日風(fēng)頭過了，自是無事?！骨厥罍Y這話是對著談瑞秋說的。

談瑞秋隨即福了福身?！钢x皇上恩典?！?/br>
「好了，文略，你好生養(yǎng)傷，朕希望可以盡早見到你進(jìn)宮，愈早愈好?！?/br>
「兒臣遵旨?！?/br>
秦世淵滿意地起身正要出門檻，外頭突地傳來碎裂聲，像是瓷盤落地似的。秦世淵走到外頭，就見一名女子正蹲在地上拾掇碎瓷，蘇嬤嬤正極力掩飾著。

「怎么了？」秦世淵沉聲問。

「皇上恕罪，驚擾了皇上。」蘇嬤嬤隨即跪下道。

秦世淵目光繞過她，就見那名女子也抬起了眼，隨即垂眼道：「臣妾叩見皇上。」

「你是——」

「臣妾是王爺側(cè)室，次輔之女。」

「怎說是側(cè)室？是側(cè)王妃?！骨厥罍Y噙笑道。

「臣妾不敢自稱側(cè)妃，蘇嬤嬤說了，臣妾的名雖是入了玉牒，但未得王爺賜號，不敢以側(cè)妃自居?！姑霞奶m娓娓道來，水靈大眼泛著委屈的霧氣。

秦世淵聞言，面帶不快地道：「文略，都已經(jīng)成親多久了，你竟連個號都未賜，要朕怎么跟孟次輔交代？」

「……兒臣遵旨?！骨匚穆猿谅晳?yīng)著。

送走了秦世淵后，隨即將徐賁喚來，「明兒個把應(yīng)多聞和謝問找來?！?/br>
「是，奴才謹(jǐn)記。」

秦文略垂著眼思忖著。事到如今，不管他插不插手，他都已經(jīng)不能置身事外，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將對方底細(xì)摸清，省得成了被用過即棄的棋。

第六章　　側(cè)室使計壞名

談瑞秋一回屏香苑，就見兩位嬤嬤候在她的房外，她隨即將兩人給喚進(jìn)房，劈頭就問：「嬤嬤可知道老爺是支持哪位王爺？」

兩位嬤嬤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小姐，你怎會一回來就問起這些？」府里女眷向來不問政事，老爺也不會讓她們知曉朝中之事。

「嬤嬤，方才皇上說了，老爺?shù)纳纤緩椲懒死蠣?，說老爺治家不寧，而且還舉證歷歷，因此皇上罰了老爺閉門思過，這代表在老爺重新復(fù)職之前，誰都不得隨意進(jìn)出談府，你說這事嚴(yán)不嚴(yán)重？」談瑞秋急聲道。

這對她而言，乍聽之下像是一大利多，可要是往細(xì)處想，就覺得朝中即將大變，要是不妥善應(yīng)對，談家怕會卷入爭儲之戰(zhàn)，成為炮灰，到時候誰都不能保證她的身分會不會被看穿，這欺君之罪治不治。

文嬤嬤聽完，臉色大變。「難怪，我之前差了文二回府，老爺只托人說這陣子先按兵不動，原來是……」

「嬤嬤怎么沒跟我說這事？」

「我……」文嬤嬤不禁語塞，總不能說自己懷疑她居心叵測，一旦這事讓她知曉，天曉得她會不會趁機(jī)假戲真作。

「小姐，皇上只是要老爺閉門思過，這事應(yīng)該不嚴(yán)重才是?！瓜騺砉蜒缘耐鯆邒唠y得開了金口。

「圣意難測?！拐勅鹎镎Z重心長地道。

今晚皇上探視了秦文略，